三房的喜事儿在王家传得起,可对于王锦锦来说,与她终究没有什么关系。
这天下午,她在绣院儿里与王听桃王听荷和几个姐妹坐在屋子里刺绣聊天,气氛尚且融洽。
王听桃三两下就绣好了一副秋菊,绣完之后,她伸长了脖子来看王锦锦手中的绣帕,随即瞪大眼,捂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指着指着王锦锦哈哈大笑:“你这绣的什么东西?绿了吧唧的团成团,是一只大王八吗?”
王锦锦面对她的嘲笑面不改色,没办法,谁叫她对刺绣实在没有什么天赋。若她刺绣能有棋艺一半的天赋,也不用遭受王听桃如此奚落了。
“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一孔雀?”王锦锦托腮问她。
王厅桃撇了撇嘴,十分不屑:“谁看得出来啊,这么难看!”
王锦锦懒得跟她瞎扯,自己这是抽象派艺术,说了她们也不会懂。
嗯,绝对不是因为她绣工烂。
王听荷还以为两个妹妹真的在吵架,忙出来和稀泥:“其实五妹的绣工也大有进步,比起以往,如今绣的……呃,很是入眼。”
王锦锦闻言,与王听桃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扑哧一笑。
“知道了大姐,就五妹绣的最好了,成不。”王听桃说完,旁边的王听芹也忍不住笑了。
几个姐妹笑作一团,王听荷也露出笑意,说:“过几日便是端午,我们绣一些艾叶香囊给老祖宗、母亲、父亲他们送过去,聊表心意。”
“大姐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王听兰抬起头,算是附和。
王锦锦对这些倒没意见,他们这些深闺女孩儿家,除了在屋子里绣绣东西唠唠嗑,也不知道干什么了。
王听兰看了眼王锦锦,突然叹了口气:“你们有所不知,这段时间三弟一直都有些神叨叨的。刚好我把那艾叶香囊送去法华寺,让主持开开光,给他拿在身边也好寻个心安。”
她说者无意,可王锦锦却听者有心。
王锦锦心头一跳,暗暗思忖:难道那小观音佛像上的药效难道还没有过去?
那王听裕呢?是不是也有这个症状?
思及此,王锦锦不由自主便想起了萧秋年。
自从上次两人争吵之后,有多少天没有见过面了?王锦锦低下头,她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萧秋年他如今在做什么?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觉得自己无理取闹而自责?如果他愧疚了,自己是不是该原谅他呢?
王锦锦越想越离谱,忍不住抬手敲了下自己脑袋。
怎么回事,说好要跟他一直冷战的,她才不要跟他和好呢,哼。
王听兰看见了她的举动,问:“五妹,你在做什么?”
王锦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哦,没什么……只是脑袋有点痛而已。”
“真是巧了,你三哥他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吆喝着头晕,不舒服。你们都去找大夫好好瞧一瞧吧,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谢谢兰姐姐的关心。”
王听兰叹气:“这种事情可马虎不得,有这季节温暖潮湿,指不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锦锦蹙了蹙眉,总觉得王听兰话中有话一样。
几个姐妹故作和睦的呆了一下午,便各自回屋。
王听兰顺着青石小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却听门口的丫鬟说周姨娘去了自己的弟弟的屋,于是王听兰转过身往王听风的院子走去。
她还没有进屋,就听见周姨娘在低声的与王听风说着什么话。
“姨娘你们在说什么呢?”王听兰跨步进屋,没成想却把周姨娘吓了一跳。
周姨娘拍了拍胸口,道:“也不找人通传一声。”
王听兰没有说话,看了一眼面色还略憔悴的弟弟,问:“怎么?听风的病查出来了吗?”
周姨娘说起这个就来气:“什么病不病的,那大夫来了,看了几次也只说是听风没有休息好,让他多喝水,多睡觉。”
王听风忙点了点头:“姨娘,我这几晚上没有再做噩梦了。”
王听兰有些生气,她看自己原本胖嘟嘟的弟弟瘦了一大圈,心疼道:“今日我到是编排了一下王锦锦,谁叫她有事没事跑听风跟前来讲这些莫名其妙的故事,瞧把这孩子给吓的,这些日子都精神恍惚了!”
“好了。”周姨娘摆了摆手,“你也别在王晶晶面前说这些,要是传到刘氏耳朵里,指不定她心里怎么想,那女人城府太深,可不好对付。”
王听兰皱眉说:“难道就任由王锦锦在家里这样作威作福吗?他如今只是欺负听风,改明儿是不是还要欺负到我头上来?”
周姨娘反驳说:“你觉得她没有欺负你吗?表面把你姐姐姐姐的叫,实际上呢?你与她一起学下棋,她可对你留情过半点?让你在你父亲面前出过半点风头?”
王听兰自知技不如人,于是愤愤的不再说话。
王听风却抓了抓脑袋:“我觉得五妹也没有怎么样啊?只是最近在不怎么亲近我了……”
“她如今亲近谁了?”周姨娘冷哼一声,“那丫头,也不知被刘氏怎么教的,突然就开窍了一样!你们知道么,我昨儿跟黄姨娘聊天才知道,王听裕前段时间也是精神恍惚,只因为王锦锦那丫头也在王听裕跟前讲过同样的鬼故事。她把这样的故事在这两个孩子跟前东讲西讲,图什么?”
王听兰眼神一厉,慎重道:“娘,女儿猜这件事情有古怪,你定要好好查一查!”
周姨娘拍了拍她手背,安慰道:“放心,刚才我便已经叫丫鬟拿了银子去贿赂她院子里的下人,即便贿赂不了蓝烟秀柳,也能问出一二三四来。”
王听兰松了口气,笑道:“还是姨娘你想的周到,就算问不出什么,能捏造一些……也是好的。”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低的王听风根本就没有听清。
可周姨娘听清了。
她灵光一闪,眼睛落在王听兰身上,打量了一番自己貌美如花的女儿:“你倒是心思活络了。”
……
周姨娘与王听风王听兰没有待多久,便去了黄姨娘的院子。
黄姨娘早就在屋子门外等着她,每到这个时候,周姨娘就会过来与她说会儿贴己话。
“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黄姨娘见她来了,忙起身将她迎进屋中。
周姨娘温温柔的一笑:“在家里坐着也无聊,便来找你了。对了,你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黄姨娘“嗯”了一声:“身子好多了,特别是吃了姐姐你送来的燕窝,明显觉得改善。”
周姨娘垂下眼眸,掩饰眼底闪烁的光:“那燕窝库房里还存了许多,我不爱吃,妹妹你喜欢,我再给你送一些来。”
“那妹妹先在此谢过姐姐了。”黄姨娘也不客气,领略到了那燕窝的好处,也舍不得推辞。
两人正说着闲话,黄姨娘突然扶住额头,有些头晕目眩。
周姨娘惊讶地捂嘴,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黄姨娘摇了摇头,皱皱眉道:“不知道怎么突然脑袋就有些晕,胸口也痛了起来,感觉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自己喉咙一甜,忍不住噗的一下吐出鲜血来。
“啊!”
这一下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周姨娘忙扶住黄姨娘,大声对身边的丫鬟吩咐:“快!快去叫大夫!”语毕,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动静小一些,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丫鬟叫紫英,跟了周姨娘许久,看她眼色,顿时了然,忙出去叫大夫了。
黄姨娘惊恐地抓住周姨娘的手腕,泪水涟涟:“姐姐,我……我怎么会突然吐血呢?我身体出什么问题?保得住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不要胡说!”周姨娘疾言厉色的打断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且放宽心。”
不过多时,丫鬟便领着一个面生的大夫进屋了。
黄姨娘不认识这大夫,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不是以前的那位老大夫了呢?”
周姨娘忙接过话头解释道:“那大夫抽不开身,让这位大夫给你看一看吧,也是医术了得的。”
那大夫自我介绍了一番,称姓杨。
他先是给黄姨娘把了把脉,又问了她一下身体症状,随即便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夫人,请节哀,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黄姨娘震惊悲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呀。”杨大夫怕误诊,又仔细的把了把脉,确认黄姨娘腹中的孩儿已经没有胎心,便道:“夫人不要太过哀伤,养好身体,以后还会再有的。至于为什么小产……夫人最近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黄姨娘愣了愣:“我自从有了身孕,饮食一直都很小心……不可能乱吃的。”
那杨大夫摸了摸胡须,说道:“那我得取一些夫人常吃的东西检查一番,才能够有所结论。”
周姨娘忙热心的帮着将黄姨娘常吃的全都拿了出来。
杨大夫将她常吃的几样东西一一检查过了,才指着角落里的燕窝碎说:“问题就出在这东西上面,我似乎闻到了有黄莲子的味道。那药物十分霸道活血,以至于让夫人你气急攻心,血脉滚热,此乃罪魁祸首呀!”
黄姨娘呲目欲裂,瞪着一双通红的眼,歇斯底里的喊:“那是之前李氏剩下送来的!后来周姐姐你给我送了好一点的燕窝来,我便没有再吃那燕窝碎……可没想到,她竟然还想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她李碧侬的心肠怎么这么恶毒!我这么多年,一直心甘情愿的跟着她,一直都不跟她争,不跟她吵!可是……可是她还是没有放过我!李碧侬,好狠毒的心肠啊!”
黄姨娘边说边哭,哭的声音都嘶哑了。
她哭了一会儿,突然收住眼泪,咬牙切齿的说:“我这就去禀告老太太,让她来给我做主!”
“妹妹,不要冲动!”周姨娘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为何?”
周姨娘语重心长的道:“你先不要慌,这件事除了你我和屋子里的人,都还无人晓得。我明白你现在悲愤交加,可仅凭片面之词,在老太太面前也说不了什么。你想想,她李碧侬敢做,就说明她早就做好了退路,你如此莽莽撞撞的去找老太太告状,她能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你能占什么好处?”
黄姨娘此时脑中一片混沌,仔细一想,似乎周姨娘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她茫然四顾,手足无措,看见了周姨娘仿佛看见了主心骨一样。
黄姨娘深吸一口气,拉住周姨娘的双手,颤声问:“那……依姐姐所言,我如今应当如何做?才能让李碧侬那个贱人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