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花开花落,年复一年,当初的女孩儿已经年满十五,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王锦锦有时候看着自己丰润许多的身材,都会对着镜子犯痴。她不时捏捏肩膀,掐掐细腰,不可置信自己竟然也有猛然变化的一天。
立冬。
当王锦锦医治完第十名病人后,戚古和蓝烟也回来了。
这三年王锦锦的表现,戚古表示十分满意。
他找到王锦锦,道:“乖徒儿,你如今也可出师了,现在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山中,也可入世游走四方。”
王锦锦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去山下,我娘亲的剧毒还没有头绪呢。什么紫音九堂,什么天下奇毒,我一定要找出真相!”
一旁的蓝烟闻言一惊:“姑娘,你要回京吗?”
王锦锦皱了皱眉:“我正有这个打算。”
蓝烟正色道:“那奴婢陪你一起!”
戚古神色有些不好看,他将蓝烟往后一拉:“你急什么,忘了曾师父给你说的话了?每年你都要回武馆练习,否则天长日久,这些拳脚就会生疏,之前受的折磨都是白搭。”
蓝烟答道:“戚神医,你不要忘了,我答应你跟你去游历学武,都是为了保护我家姑娘,要是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锦锦不禁叹了口气,扳着蓝烟的双肩,语重心长:“别忘了我给你说过的话,要为自己而活。”她随即转头对戚古说,“师父,我想好了,我一个人回京。”
“可是姑娘,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反而方便一些。”王锦锦打断她,“用毒,更适合我。倘若你跟我在一起,不小心被剧毒所伤怎么办?你会拳脚不假,可一山还有一山高,比你更厉害的大有人在,你万一被挟持,我又怎么办?”
蓝烟一想这道理,似乎也对,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王锦锦也没想让她再回王家那个牢笼,她道:“蓝烟,你的卖身契我会给你销毁,如今你已经不是王家的奴婢了,我此次下山,若有情况,也会给你说的,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戚古也连忙说道:“可不是么,她都这么大人了,还要你一直护着,岂不是一直都长不大。蓝烟,你就跟着我好好采药,多种点药材,我就谢天谢地了。”
王锦锦在这件事上没有太多纠结,与蓝烟戚古说明,第二日就背着行囊离开了居住长达三年的岗什卡峰。
她平日里虽然也经常去镇子上,但出了永昌县,一切又大不一样了。
王锦锦第一站,便是来到了兰州城。
州城比起县城大了不止几倍,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因为靠近边关,冬日里黄烟漫卷,人人都掩着口鼻,行色匆匆。
即便如此,因为才过了元宵,城中热也非同凡响。
王锦锦背着包袱,这也新奇,那也新奇,吃了馄饨不够,又去吃了一碗面,买了一串糖葫芦东瞧瞧西看看。
她吃完了糖葫芦,正想去喝一碗粥,就听见旁边两人在大声交谈风阳关的战事。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时疫”,待要详细听听,转过头却又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王锦锦皱了皱眉,没有多想。
在兰州城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车夫和马车,王锦锦便只好留宿在兰州城内。
她找了一家拐角的客栈,正在给银子的时候,背后一阵喧哗。
王锦锦下意识回头看去,就瞧见一个妇人扶着一个咳咳嗽嗽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大声问:“掌柜的,开一间房!”
迎客的小二上前问:“两位住楼上可行?”
妇人答道:“没问题,多少银子?”
小二答道:“一吊。”
“哟,这价格可不便宜。”妇人一边说,一边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掏钱。
小二赔笑道:“如今边关吃紧,兰州城里来了许多外地省亲的,客栈供不应求,价格自然也翻了一翻。”
妇人哼了哼,道:“我夫君才从边关回来,自然知道。”
她旁边的中年人虚弱的翻了下眼皮子,随即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那咳嗽声,显然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小二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他挥了挥手,脸色也黑了一些,不耐烦道:“二位随我来。”
说完,三人便蹬蹬上楼去了。
王锦锦被分在楼下拐角的一间房,直通后院,倒是方便。
只是这客栈的隔音效果不怎么好,睡了一晚上,都听见楼上那中年男人咳咳嗽嗽不停,到了后半夜,咳嗽声突然多了起来,倒像是那妇人。
王锦锦睡的昏昏沉沉,她迷迷糊糊的想,早知道两人这么扰民,她就大发慈悲给两人一颗治疗风寒的丹药了。
由于一晚上没有睡好,王锦锦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优哉游哉的起床洗漱。
她洗完脸,正想出去找小二要些吃食,才走到客栈大厅,就觉得一阵不对劲。
门口的老掌柜,今日又裹厚了一层大衣,抱着手炉子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昨日那个接待咳嗽夫妻的小二,走路也哆哆嗦嗦,咳的天昏地暗。
客栈中弥漫着一股子药味。
王锦锦下意识觉得,昨日那风寒,似乎不是普通的风寒。
她轻轻退回房中,思索了片刻,就着凉开水服下几粒预防伤寒的药物,又用布条做了个简易的口罩捂住口鼻,这才走到掌柜的跟前,敲了敲柜台:“掌柜的,退房。”
掌柜似乎疲倦的不得了,他打了个喷嚏,一边拨算盘,一边唠唠叨叨说:“昨日来的那两口子真是扫把星,男的咳咳嗽嗽一整晚,今儿一早吃饭竟然吐的到处的都是血,把我客栈里的客人吓走了一大半。这也就罢了,他那婆娘也开始咳,今早退房的时候对着我一咳嗽,害我打了一上午的喷嚏……阿切!”
说完,掌柜的又打了个喷嚏。
王锦锦隐约记得那夫妇二人是来自风阳关周围,她拧眉问:“她丈夫没有吃药吗?”
掌柜摆了摆手:“吃啊,你闻闻这一大厅的药味儿,就是那个肺痨鬼吃的药,结果半点用处没有。看看门口那血,一路出门一路吐,早知道我昨儿就不做那两个的生意了。”说到这里,掌柜的用算盘一指昨天迎客的小二哥,“瞧瞧,我家的小二今日也差些把肺给咳出来,吃了两贴药,也不见好啊!亏大了,这次亏大了!”
王锦锦如今也闻药味儿知药方,这方子就是普通的风寒药,不至于一点儿作用没有啊。
她对那掌柜说:“掌柜的,实不相瞒,我也是大夫,不如你把脉让我看看?”
掌柜的看了眼她,嫩生生的俏姑娘?
怀疑的说:“你?你是大夫?”
王锦锦微微一笑:“试试?”
掌柜的眼珠子一转,对那咳嗽的厉害的小二喊道:“麻子,你过来,让这个小大夫瞧瞧病。”
叫麻子的小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咳咳嗽嗽的走了过来。
王锦锦将口罩往上拉了拉。
她让小二伸手,随即给他把了把脉,发现脉象也就是风寒之症,只是这风寒又有些不太一样,略似于肺痨。
但不可能啊。
肺痨不会发病的如此之快。
王锦锦又换了一只手把,那小二不耐烦的问:“小妹妹,你摸够了没有?咳咳,咳咳咳!”
王锦锦翻了个白眼。
丢出两粒药,道:“咳的受不了就吃一颗。”
小二结果药,也没有放在心上。王锦锦结了账,就离开了客栈。
按原计划,她今日找一个靠谱的车夫再雇一辆马车就能回京,可是她一路上发现兰州城里咳嗽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难道昨儿听到的边关时疫,已经传到了这里?
王锦锦虽然疑惑,可是她也不敢确定。
去到马车市场,挑了一匹好马,上了马鞍和车厢,又碰到一个面善的车夫,谈好去京城的价格,准备再午时离开兰州城。
马车粼粼,一路平稳的往城门处行驶,还没出城,马车突然被勒停在原地。
王锦锦正在喝茶,险些被洒一身的水。
她放下茶杯,撩开车帘,问:“车夫,前面怎么了?”
车夫回过头,道:“不知道呢,城门口在张榜,来了许多佩刀的官兵,看样子抓了好多人啦!城门也被堵住了,出不去。”
王锦锦觉得不大对头,于是跳下马车,往城门的方向走。
老远就听到哭声喊声一片,她好不容易挤进去,就看见两个身强力壮的官兵把一个瘦弱的青年给按在地上捆起来。
围观有打抱不平者,大声质问:“青天白日,怎能随便逮捕百姓?还有没有王法?!”
同样用白布捂着口鼻的官兵,抬起头来,说:“城门上贴的有告示,你们自己去看!废话少说,该逮就得逮!”
王锦锦忙又挤去城墙边,当看到告示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
时疫!
边关爆发时疫!
从风阳关波及兰州,已经死伤不知多少!瘟疫四处蔓延,短短半个月,已经全城戒严,兰州城封城,以免瘟疫外露,任何一个有发热咳嗽症状的人,都要被逮捕,由军医一一检查,朝廷也派了太医来,但最快也要十来天,这十来天,不知道又要死伤几多!
王锦锦想到昨天遇到了咳嗽男人,已经今天客栈里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就听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我兄弟在风阳关当差,听说时疫一开始是从军营里传出来的,是突厥使的阴谋!”
“啊,怪不得这两次征战我大元军队都节节败退。”
“能不败吗?十几万的大军,病倒了一半!还死了不老少,听我兄弟说,这几天风阳关燃起的黑烟,全是焚烧的患病尸体啊!”
三言两语,让王锦锦呆若木鸡。
风阳关……军营……时疫……
“四哥!”
王锦锦如梦初醒,转身就跑回了马车前,对车夫大声道:“调头!不去京城了,去风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