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神,蓦然感觉双手掌心居然是空的!我忙活半天,差点死在江里,竟然还是没有将“舒影”捞回来吗?喻飞影仿佛感觉到我的情绪,将我空荡的掌心骤然攥紧,又将贴在我脸上的头发揭下顺在脑后,“没关系。没了便没了吧。我被那管笛子困的也久了些,大不了,我去她坟前给她道声抱歉。”
“抱歉?”
“是啊。”
喻飞影故作轻松,“我的女人弄丢了旁人送我的东西,我不该去向物主道声抱歉么?”
他的,女人?明明现在还不是!他居然说的这么堂而皇之脸不红心不跳的,还说我脸皮厚,他不也一样经常厚颜无耻吗?等等!那几人怎么样了?我推开喻飞影,在他的搀扶下和他并肩站起。身后一片红光,有百十红烛,也有遍地殷红。只剩三人,立在不远处,手持刀剑,虎视眈眈的望着我们。令我十分想不通的是,刚才喻飞影救我的时候,他们为何不趁机攻击喻飞影?如果那样的话,他们更容易得手不是吗?他们为什么能暂时放下任务,静等着喻飞影救我呢?一切,都太诡异了。“你是在想,他们刚刚为何不趁机取我性命吗?”
喻飞影同样直视三人,却在向我低语。诧异间,喻飞影只简简单单的动了动手掌,那姿势正好让我瞧了个清楚,掌心分明藏着三根足有两寸长的银针。只听喻飞影漫不经心的继续轻声低语:“此针淬毒,出手必见血,见血必封喉。他们一人一针,足够了。”
即使这样,他们这样只听命令的冷血杀手,是绝对不会被三根银针震慑住,从而可以放弃任何可以达成任务的机会的。难不成,他们是真的怕了喻飞影手中足以一针致命的夺命银针了吗?可喻飞影回过神来,全神贯注下,那银针的威胁不是更大了吗?这古代人的世界,实在想不通。喻飞影将银针收在掌心,展开鬼魅般的笑颜,青色衣摆一拂,轻笑而语:“是你们自己跳下去,还是本公子送你们下去?”
星光如水般倾泄而下,江面上波光粼粼,熠熠生辉,已不见丝毫杀伐凌厉之气,仿若刚才惊天动地的厮杀都被这博广的滔滔江水淹没于奔腾不停倾泄之中。三人映着身后绚烂的红光,再起刀剑,我被喻飞影推了一把,青影再次飞旋而起,轻身卷入了更加惨烈的混战中。喻飞影在一片混乱中,身形自然飘逸潇洒,出手处处狠辣凌厉,甚至有时手形可以同时幻化成多个重影,一时间我都怀疑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我现在总算真真正正的身临其境呃体会了一把“鬼魅”二字的深层含义,这种感觉在夜色中犹为真切。喻飞影抢了其中一人的剑,在空中一阵回旋,有两人的胳膊被利落的削下,一阵哀嚎声,受伤的两人从空中落下,狠狠地砸在甲板上,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痛苦的拧眉闭眼,全身止不住的抽搐着。忽而喻飞影一剑离手,推掌飞射而出,向着最后那人狠狠刺去,那人持剑一挡,力道大的几乎被喻飞影从空中击落。只是喻飞影推出的剑,偏离了方向,生生地向下攻来。只是眨眼之间,宝剑从船舱顶插下,连剑柄也同时毫无阻力的没了进去。随后“砰”的一声巨响,船身猛然一阵剧烈的震颤,耳边便传来“咕咚咕咚”水流冒大泡的声音。完了!这肯定是,船漏了。喻飞影的剑也太厉害,直接从船舱顶上插下去还不算,居然力道直接蔓延向下把船给戳漏了。这下,死不死的都要去江里陪鱼儿游泳了。空中的两人应该也察觉到此时的危机感,同时一个掌风甩出,将双方击下,喻飞影足尖轻点,轻盈的落在我的身边。另一人手起刀落,劈下一块船板,丢入江中,纵身跃下,稳稳地落在那块木板上,只意味不明的回首看了我们一眼,便用手中的长剑做桨,向北面迅速划去了。喻飞影收回随着那人北去的目光,挥起长剑就要砍桅杆。我一把按住他,没等他反应,便跑进船舱拿出金疮药粗粗的洒在还在涌出血滴的手臂上,又撕下两块较为干净的布料,简单的在伤口处打了个结。末了,江水已经没了我们的脚踝,喻飞影再没犹豫,劈下盆口粗的桅杆,扔进江里,一手紧紧拉住我,一同跃下,在湍急的江水中挣扎两下总算抱住了那根救命的桅杆。刚刚贪婪的喘了两口粗气,江水淹没身后通明行船的声音也渐渐在“哗哗”的江水声中消失了。四周除了流水声,都是一片寂静,除了漫天有些惨淡的星光,身边再无光亮。我却可以清晰的瞥见身边人面无波澜的神色。江水打湿了我的衣服,也浸湿了我们的发,他却依然在星光下俊美无双,双眸永不失神采。“你看什么?老毛病又犯了?”
我不明所以的眨眨眼,“老……老毛病?”
“嗯!”
他理所当然的扬声应道,“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你以前经常偷偷地看着我发呆的。本公子知晓自己风华万千,旁人难及。可你总是用这样露骨的目光看我,我会吃不消的。”
露……露骨?很明显吗?算了,不看就不看。不看又少不了什么。我在水下跟着他的方向不停地蹬着水,可时间一久,我脱力的很厉害,完全就是个累赘。根本就是用他带着我走,他还受了伤。我懒懒的将头侧枕在坚硬又湿润无比的桅杆上,双眼疲乏的很,几乎快要睁不开。他许是看我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很可怜,柔声道:“困了便睡会儿。这个流速加上风的助力,我们明日一早,必到南裕北岸。”
我摇摇头:“你一个人蹬水,又带着我,很累的。”
“没关系。我累了便叫你,你再替我,我休息。”
“真的可以吗?”
喻飞影宠溺一笑,颔首微应。我打了个哈欠,闭眼睡意便如潮水般涌来。我突然想起自己睡着那吓人的睡姿猛然惊醒,“不行!”
他似乎也被我一惊一乍的惊呼吓了一跳,忙问:“什么不行?”
“万一我睡着了,手臂一松,我就在睡梦中掉江里去了!再万一,你嫌我累赘,趁我睡着,手轻轻一甩,就把我丢江里了,那可怎么办?”
喻飞影闻言歪着头双眸微眯,眸色变得十分深邃迷离,语调打了几个弯,十分危险的说道:“哦?竟是这样。那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我真会把你扔到江里去呢。”
在我神经被他勾住,深深被他绝世容颜吸引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腕已和他的手腕紧紧相贴,被一缕青色衣料牢牢的捆绑在一起。我动了动手腕,很结实。“你这是干什么?”
“以防万一啊!”
他漫不经心的瞟向别处,“这样谁也别想丢下对方独自逃了。你提醒我了,万一一会儿我休息的时候,你这女人把我扔到江里去,我不是得不偿失?你还欠我钱呢!整整三百两,万一你赖账不想还了,走歪路怎么办?你这女人毕竟不靠谱,脸皮又厚,我总觉得你比我可要阴险的多,不得不防。”
喻飞影,呵呵,你真是好样的!我戳了戳嘴角,咧出一个“笑”来:“好。甚好。不过……”“什么?”
我将自己贴过去,毫不客气的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当软枕,美美的闭上双眼:“你是我老公,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所以,我做主,不用还了。”
我蓦然感觉他蹬水的双腿似乎受到某种刺激,好像有种蹬空不稳的迹象,声色有些颤颤的传来:“你,叫我什么?”
我揉了揉鼻子,又摆了个舒服的位置,同样闭着眼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老公啊。一生一世,生死不悔。”
没了动静,我便沉沉睡去。我本来是打算睡一会儿便醒过来替他的,奈何不知他使了什么招数,我竟几乎一觉睡到了天亮。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东方红霞漫布半片天空,金色的阳光从彤云中不可阻挡的探出,暖暖的洒了我们一身。即使浸在水中的下半身也渐渐感觉到了独属夏日的灼热感。目光落下,他正微微含笑的看着我,眼底泛着点点乌青,风华无双的人儿终于在整夜的奔波中染上了几分颓败之色。我愧疚的低下头,不安的声音细如蚊蝇:“对不起啊。我本来是打算替你的,我也没想到居然一觉天亮了。”
他解开我和他相贴的手腕上的绳结,一笑:“没关系。多睡会儿好,多睡会儿身体才好。你看。”
下巴微扬,点了点正前方,我心中立时雀跃起来,那视线所及之处,已经可以看到南裕北岸了!又听他淡然的说着:“我们运气好。接连几日,都是顺风顺水,本来船速就极快,夜里已行至大半,所以今日便有幸能上岸了。”
“可,到底是谁要害我们?”
喻飞影抿了抿唇,有些纠结,终开口:“我若仍确定是杨月,你一定不会信的,对不对?”
我毫不避讳的点点头,掏出那块金灿灿的令牌晃了晃,“若是他,此令怎会不管用?若是他,他既做好了害你的准备,知道我必定会护着你,又怎会将号令南裕百官的令牌交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