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最是撩人。
蛐蛐和蝉鸣声此起彼伏。
月光旖旎,星空遥远而纯净。
在众人眼前。
道路两边曲折蜿蜒的亭台楼榭上,沿途的树干上,都被装饰上了暖黄色的小彩灯。
彩灯发出的光并不非常明亮。
但是那微弱的亮光,再配合秋季夜晚的虫鸣鸟叫,凉爽的秋风,顿时让所有人如坠梦中。
面对如此梦幻的场景,大家都忘记了迈动脚步,呆呆的愣在原地。
眼前的灯带中,多数只是安静的散发着光芒。
但是间或有几条是在闪烁的,就像星星那样闪烁。
从未见过彩灯的他们已经分不清,这是星河被扯了下来,装饰在人间,还是无数的萤火虫被困在水晶瓶子里,为他们指引道路。
李承乾三人走在最前面。
三人虽然还小,但也算饱读诗书。
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美景,心中顿时有无数诗书翻涌,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首完整的诗,能够形容此时此刻美景的诗句。
只有些片段式的文字浮现在脑海中。
李承乾:“皓光闪耀银河,火树银花溢彩!”
李恪:“璀璨星光遥点梦!”
李泰:“星河夜放花千树!”
三人话音刚落,刚刚还沉浸于美景中,仿佛已经不在人世的众人才被拉回到现实中。
众人齐齐称赞:“几位皇子好文采!”
“果然不愧是各位大儒亲自教出来的学生,每字每句都无可挑剔的形容出了此时的美景。”
“尤其皓光闪耀银河,火树银花溢彩!这句,简直绝了。”
而三人吟完后,便齐齐转头看向李宽。
李宽眨巴眨巴眼睛,心中暗骂:草!古人这看见鹅要吟一首,看见只青蛙都要赋两句的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啊?
这踏马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看见什么都吊两句书袋子。
虽然他很想糊弄过去。
但眼看着这仨人翘首期盼的模样,什么都不说似乎也不太好。
只得试探性的问道:“你们都已经描述得差不多了,要不我来总结一句?”
三个小孩忙不迭点头。
他们可太好奇父皇口中才高八斗的楚王,会说出何等惊世绝伦的美妙诗句来。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心怀期待。
大家都想看看,这声名鹊起的楚王,到底有多高的文采。
“啊!这夜,真是美啊!”
李宽右手一挥,慷慨激昂道。
?????
全场寂静。
这踏马是总结局?
莫非是什么新兴的,他们不知道的诗句表达方式?
毕竟楚王可是以别出心裁而出名的。
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能用他们已有的知识体系来解释。
所以大部分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他们怀疑的不是楚王表述的有问题,而是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新兴的诗歌模式。
毕竟这句虽然似乎没什么水平,但好像又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只能说,他总结得很到位!
但好像又没有什么文学性。
总归是没错的。
所有人都在心中暗自揣度,没人发出一点声响。
见没人有反应,李宽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心道:这些才子什么的,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算了,毕竟是年轻才子聚会,还是得露两手,震慑震慑他们。
“大家可能不太习惯这种表达方式,要不,我再来一首?”
众人心道:果然是我孤陋寡闻了,这真的是我没听说过的表达方式。
还好刚刚没有贸然开口询问,不然倒要显出自己的浅薄无知了。
李承乾等人也有些懵逼。
但听到李宽这么一说,立刻道:“好!再来一首!”
李宽咳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念起来。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好!好!好!”
李承乾带头喝彩。
其实就这么念一遍,大家连他用的字是哪个字,说的是什么意思都无法断定。
但这诗句对仗。
而且里边又有芳宴,又有星落,又有繁光远缀天,又配上千金们的笑。
甭管意境啥样,总体是个啥意思。
光是这几个词语,就已经很贴切的描述出了现场的光景。
在场的士子贵女们也纷纷喝彩起来。
“楚王果然好文采,就片刻的功夫,居然能写出这么一首应景的诗来。”
“可不是嘛,我还在心中不停措辞,就想出一句应景的来,人楚王已经完成了一整首。”
“这可比曹植的七步成诗快多了!难怪能成为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就叙事诗来说的话,其实这几句难度也不算大,胜在成诗速度快!楚王果然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啊!”
李宽自己其实也觉得,这诗就一般,没啥神韵。
但总归唐诗三百首里面,他也就只想起这么一首应景的,就只好吟这首了。
虽然并不惊才艳艳,但怎么也比:啊!夜真美啊!这句好。
李承乾三人满脸崇拜的看着李宽。
李泰奶声奶气问道:“王兄,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如此应景,贴切的诗词的?”
李宽不以为然的背过手去:“不是王兄不愿回答你这个问题,实在是觉得诗词小道尔,只可用做提升对美学的欣赏能力,释放想象力之上,简而言之,就是只能用于提升文学和美学素养。”
“但咱们作为皇子,不应该把主要的心思放在学习诗词之上,为赋新词强说愁,而是应该放在经世济民,强国富民的时事策论之上。”
“包括今天到场的诸位也是如此,诗书固然有其独特的魅力,写诗作词用词凝练,意境含蓄,诗画合一,形象生动,可以寄托诗人丰厚的精神内涵。”
“但这并不应该成为衡量人才的标准,不客气的说,读书只会吟诗作赋,不如全体去上技校。”
李泰还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李承乾,李恪和一众士子闻言,脑中却如惊雷乍起。
其实他们心里多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那只是很短暂浮现的念头而已。
毕竟世俗对才子的评判,多是以诗书画三绝为标准。
自古文人多重名。
为了迎合世俗的标准,很多人在年轻的时候,确实是在殚精竭虑为赋新词强说愁。
以至于他们真正应该学习的治世之才,倒都被放在了末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