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返回牛仔帽所在的石楼,时间陈清寒计算过,跟我们返回石屋的时间没有太大出入。 回去之后牛仔帽和杜医生他们都在,而且相安无事,唯独少了小红。 我问小红哪去了,杜医生说她要上厕所,出去就没回来。 杜医生要去找,迈克没让她走太远,只要石楼附近找了找,但附近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黄载江说,在小红要上厕所前,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但黄载江问她,她又说没事,不一会儿就说要上厕所。 迈克认为她本就来历不明,所以不让杜医生走太远,怕她有同伙,想趁我们人员分散的时候,来个逐个击破。 迈克一直介意小红的存在,觉得她的出现太过蹊跷,不得不说他的怀疑很有道理,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下,确实不可能有‘人’存活。 黄载江说小红看到了什么,然后才尿遁失踪,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唯一能让小红感兴趣的东西,就是从琥珀病房逃出去的那个病人。 它跟我们进城的目的就一个,‘缉拿’病人归病房。 我告诉它要保密身份,所以它不会跟杜医生他们说它的真实去向。 一个机器人在古城中单独行动,应该不怕被麻醉、被虫子咬,只要别碰上技工把它给拆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或者它自己没电了…… 杜医生征求陈清寒的意见,要不要再派人去远些的区域寻找。 陈清寒看向我,他知道小红不是人,也知道小红的目标是什么。 他看我,估计是想让我开始编瞎话……? “越接近市中心越危险,咱们的人本来就不多,我觉得这个险不能冒。”
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小红跑路的理由,只能先表个态。 “她很可疑,也许在城中有同伙,咱们最好别轻举妄动。”
迈克立刻站在我这边。 他对小红的怀疑始终没有打消,黄载江摸摸受伤的胳膊,虽然杜医生给他打了止痛针,但他的胳膊到底行动不便,牛仔帽又不可信任,我们此时不宜再分开行动。 小红要找的病人,曾经袭击过迈克,我想起这事,便随口一问:“它看到什么了?你瞧见没有?”
迈克摇头:“她和黄先生在窗前,检查这些窗户的坚固度。”
言外之意就是,他没和小红在一块,没看到它看到的东西。 既然是在检查窗户的时候有所发现,又借口出了石楼,那小红看到的东西,肯定是在窗外。 我走到迈克指的那扇窗户边,站在窗前往外看,变换角度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黄载江走过来,给我指出小红当时看的方向,那个方向上有一条小路,直通向市中心的发光区。 “那边,你看过吗?”
我转向杜医生,想知道她出去找人的时候,有没有去过那条小路。 “没有,再往前全是麻醉海草,过不去。”
杜医生也站过来,伸手指向小路前方,那一段的路被旁边的楼给档住了。 小路离石楼非常近,估摸牛仔帽的海草糊糊就是从那弄的。 “小红对麻醉剂免疫,她可以穿过去。”
杜医生补充道。 如果小红真的走了那条路,那对麻醉免疫的就不止它,还有那位特殊的病人。 “除草剂还有吗?”
我问杜医生。 “没了。”
杜医生轻轻摇头。 也是,我们出来要带的东西太多,背包里的空间被各种必需品填满,‘空气清新剂’的瓶子不算小,装两瓶就会少装一瓶水,或一袋食物。 “你要去找她?你刚刚不说……” “哦,没有,它可能是产生了幻觉,被幻觉影响才跑出去,等幻觉消失,它就回来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她看到了什么?”
迈克明显不信我的话。 “害,人人心中都有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又或者它自己也不确定,需要证实一下才好说明。”
“你真的这么想?太天真了,我打赌,晚上她会带同伙来袭击我们。”
迈克抽出他的伞兵刀擦拭。 “那就等着看吧。”
我耸耸肩。 杜医生给我指完方向,便走回一个石台前,用她的水壶,往石杯里倒水。 石杯里装着水池里的不明液体,黄载江见我盯着她的动作看,便解释道:“杜医生灌了点雨水,想试验一下,是不是雨水能克制那黑水。”
她就地实验,结果是雨水能克制黑水,黑水遇到雨水,便会迅速‘枯萎’,变成黑色塑料袋一样的东西。 牛仔帽见我们人齐了,又问一遍,我们要不要给他打工,然后他可以给我们带路,领我们平安无事地进入发光区。 陈清寒问他,知不知道发光体是什么,牛仔帽说不知道,反正对人无害,还有好处。 他这话引起了众人的兴趣,黄载江追问有什么好处。 牛仔帽指指自己,说:“我是三年前进入古城的,你们可以想象,这鬼地方没水、没食物,正常人情况下,不可能有人在这生活三年。”
他自己竟然主动提起,我心中略微有点诧异,但没有插话,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只要到光源的中心,沐浴在光里,一段时间之后,就像充上电的电池,人体也可以续航。 如果我们不信,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看着和照片中的样子没有差别,也没有营养不良的迹象。 迈克和杜医生他们感到惊讶,我也跟着瞪了瞪眼睛,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的确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能在断水断粮的废弃古城里生存至今,但是他的解释也太是时候了。 我和陈清寒刚拿到他的证件,知道他是几年前进入古城的队员,他就立刻解释自己为什么能活到现在,无缝衔接,就像专门给我和陈清寒听的一样。 假如他没有特殊方法,一直尾随跟踪我和陈清寒,那他这么说,应该不是为了向我们解释,而是真的想证明,市中心的那光源无害。 “就算光源无害,不是还有别的东西吗?”
提出疑问的是黄载江。 “没错,我们担心的是光源区域的其它东西。”
杜医生没有说出恶灵两个字,但她指的就是恶灵。 “你有办法对付它们?”
迈克问。 小红的事大家已经默认了我的说法,这个时候没人再提找她的事。 “当然,我摸清了它们活动的规律,但是……这是我付出很大代价才摸清的,别想着不劳而获伙计们。”
牛仔帽的表情很欠抽,大爷似的坐进一把石椅,翘起二郎腿。 “你所谓的打工,不就是让她做实验吗,现在实验成果你已经见过了,还有什么事?”
迈克遇到牛仔帽,两人像是天生犯冲,迈克对他说话的语气始终没好气。 “帮我解决那些可恶的虫子,手上拿着刀的。”
牛仔帽自认幽默地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剪刀手。 他指的是那些大螳螂,我们都知道,那东西刀枪不入,对付起来极难。 “或许我们用不了多久,也能摸清恶灵的活动规律。”
迈克插着腰,摆出无所谓的表情。 “嘿,那你可以试试,希望你们付得起代价。”
牛仔帽意有所指。 “会死人?”
陈清寒问。 “对,不知道你们谁会像我一样幸运。”
牛仔帽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我们不止一个选择。”
陈清寒开口,“我们除了前进,还可以选择后退。”
迈克挑眉看向陈清寒,杜医生和黄载江倒是没表现出意外。 “我们已经知道要找的人在哪,只需要回去向上面汇报,带大部队进来,不必铤而走险。”
陈清寒说话的语气四平八稳,不像是在激牛仔帽。 于是牛仔帽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啊,请便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他得意的样子,好像笃定我们回不去,陈清寒叫上杜医生和黄载江,说计划要做调整,现在我们放弃营救,马上返程。 迈克并没有反对,牛仔帽也没有阻止,我们一行人下了石楼,来到几条街外,迈克回头看了看,石楼已经被其它建筑挡住,可以确定牛仔帽看不到这边。 “你不会真的想回去吧?”
迈克快走两步,和陈清寒并行。 “真的。”
陈清寒说。 “可是我们已经非常接近了,马上就能知道那有什么,还有你们要救的人,她可能支撑不到我们叫更多的人进来。”
“你相信他说的?”
陈清寒反问。 “什么?”
“靠光照活几年?”
“这……听起来的确不可思议,但未必不可能。”
“假如他说的是真话,唐小姐应该能坚持很久。”
陈清寒的话让迈克一时语塞,是啊,如果靠光照可以活好几年,唐小姐才进去几天,肯定不会冻饿而亡。 反过来说,假如她没有牛仔帽那么幸运,那她几天前怕是就遇难了。 迈克仍是不死心,他觉得我们距离真相只有咫尺之遥,没有理由放弃。 陈清寒坚持要退出去,这次他没说理由,但我猜,是他的感觉又来了。 像他在无用的房间外感觉到的,或许他又有了新的预感。 预感这种东西,不能说绝对不存在,第六感、直觉,有时候在危险时刻,真的管用。 以前我在墓里偷偷盯着一个盗墓贼,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背包扔了,因为那背包特别沉,他背了两个,按说在墓里随时需要逃跑,他应该丢下一个减轻负重。 我藏在夹壁墙里,他却一步两回头,和同行的人说,他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同行人四处看看,墓道里没别的生物,自然是说他疑心生暗鬼。 其实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不,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背包。 如果陈清寒觉得这城里不安全,而且是我们应付不来的危险,跟着感觉走未尝不是好事。 迈克相当坚持,他非要陈清寒给出明确的理由,否则他会继续执行任务。 他说杜医生和黄载江不反对,是因为他们是他的手下,当陈清寒的决策出现问题时,他有权不执行。 陈清寒虽然是这次救援行动的队长,迈克是向导,但双方属于合作关系。 也就是说,陈清寒没有权力命令迈克必须做什么事。 我估摸迈克的工作内容不止探寻古城真相这一条,八成还有监视我们这一项。 陈清寒不怎么说话,但到关键时刻就能看出他是个‘狠人’。 他让迈克随意,愿意继续前进,可以,不过只有他自己,我们不会跟他一起去。 “你们回去,而我没有,你知道那些家伙会怎么想吗?”
迈克这话相当于是威胁了。 他是袋鼠国派来的‘代表’,如果就他有来无回,我们恐怕也会被扣留,别想离开袋鼠国。 “知道,你的心理防线崩溃,产生了幻觉,对你遭遇的不测,我们深表遗憾。”
陈清寒说着,真的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 “你——”迈克气急败坏,扭头看向市中心的光源,“或许你说的没错,感情影响了我的判断,但要我就此放弃,我宁愿死。”
迈克说着转身往回走,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他女儿的合影塞给我,“拿着,有这个,但愿那些家伙会相信你们的鬼话。”
“我们出去再带人进来,浪费不了多长时间,那光一时半会儿的消失不了。”
我僵硬地接下照片,不想拿,他已经塞来了,如果我不接,照片就会掉地上。 照片对迈克来说肯定很重要,如果我把它扔在地上,好像有点不礼貌。 “小芙。”
陈清寒叫了我一声。 我看向他,他冲我使眼色,那意思是要我跟上去。 “那什么,你一个人不太安全,我跟你一起去。”
我绝对是听队长话的好队员,接收到信号,立刻就抬迈跟上去。 “不,你不能去。”
迈克却突然转身,“你乖乖出去,好好活着。”
我想说,我在哪都能活,问题是你不行。 但迈克已经‘崩溃’,我就别再给他当头一棒子了,坚持要和他一起去。 迈克让陈清寒阻止我,陈清寒说他是个民主的队长,不干涉队员的个人决定。 这才是鬼话,我暗暗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