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宴开席,秦画晴同张氏、裕国夫人等上宾坐在同一桌,她旁边一桌正坐着谢晴蓉、张穆兰。
谢晴蓉还好,张穆兰却不时用眼光上下打量她,那目光意味不明,盯的秦画晴很不自在。
席面上除了山珍海味便是鹿肉,蒸煮炖炸,花样百出。鹿肉性燥,味道略膻,秦画晴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喝了口淡茶,便百无聊赖的端坐。
恰在此时,一名紫衣丫鬟垂首走来,在秦画晴身旁低声道:“秦姑娘,令弟秦公子让奴婢来传话,他有急事邀你外出详谈。”
“急事?”秦画晴探头,却不能看见男宾席那边的情况,张氏正在和裕国夫人笑着谈话,她不好打扰,直接便站起身随那丫鬟从偏门出去。
这幕刚好被谢晴蓉和张穆兰瞧在眼里,谢晴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咸不淡道:“瞧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莫不是去私会情郎?”
张穆兰虽然讨厌面前的谢晴蓉,但更讨厌秦画晴,她略一迟疑,便道:“我去看看。”旁边的丫鬟正要跟着同去,谢晴蓉却让那丫鬟留下:“人多免得被发现,你留下来帮我斟茶好了。”
那丫鬟看了眼张穆兰,张穆兰不耐烦的摆摆手:“别跟来,我去去便回。”
待张穆兰离去,谢晴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紫衣丫鬟在府里左绕右绕,渐渐四周看不见一个下人了,秦画晴顿生惊觉,问:“我弟弟在哪儿?”
丫鬟恭敬道:“秦公子说他多有不便,人多口杂,请秦姑娘进屋一叙。”说罢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房屋,转身退下。
锦玉也察觉不对,阻拦道:“小姐,这丫鬟古里古怪的,我们还是回罢。”秦画晴看了看四周,假山灌木,郁郁葱葱,静谧的不像话,连忙点头:“不管了,若获灵真有要事和我商议,待回家再谈也是一样。”
二人正准备顺原路返还,就听“砰”的一声,那房屋的大门被推开,一名青壮男子赤裸上身,只着棉布裤衩,光天化日下大喇喇的站着,他脸上带着痴呆憨傻的笑,见到秦画晴,忙朝她张开双臂。
四下无人的环境,衣衫不整的男人,孤男寡女,若被人撞见……秦画晴脑子里猛然警醒,突然拖起锦玉的手,不管不顾的往旁边的灌木丛里钻,刚好那假山里有处石洞,秦画晴想都不想就拉着锦玉躲进去。
锦玉大惊失色:“小姐,你……”
“嘘!”
即便大元朝民风开放,可面对一个脱得溜光的男人,她不得不警惕。
秦画晴惊魂未定,就听不远处有脚步声轻轻传来,随即,便听一个女子惊呼道:“啊!你是谁!”又听一个痴痴傻傻的声音僵硬的说:“好宝贝儿,我想死你了,你让情哥哥我等的好苦。”
“胡说八道!你快放开我!”那声音里带着急怒,竟是张穆兰。
锦玉和秦画晴对视一眼,眼中都看到了惊骇。
若秦画晴反应慢些,此时被男人抱着的就是她了吧……
秦画晴也想离开假山,但只要一出去,定然就会被外面的男子和张穆兰瞧见,正犯难时,突然一大帮脚步声纷沓而来,秦画晴贴着假山壁,侧耳倾听,便听一女子高声道:“穆兰,纵然你和钟家少爷情投意合,也不能在此幽会啊!”
“谢晴蓉,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和这傻子幽会!”张穆兰满面通红,又气又急,又是羞窘,然而钟少爷本来就憨,力气也大,抱着张穆兰让她挣脱不得。
钟少爷还在反反复复的念叨:“好宝贝,好娘子……”
薛文斌后脚立刻带了一大帮人过来,他一看这场景,奇怪极了,为什么钟少爷抱的不是秦画晴?而是张穆兰?
他皱眉,问一旁的谢晴蓉:“表妹,你没给穆兰说我们的计策么?她怎会被钟家那傻子抱着?”谢晴蓉突然掩嘴,惊慌失措道,“表哥,是我不对,我……我给忘了。”
薛文斌早就玩腻了张穆兰,因此倒没有生气,要怪就怪张穆兰倒霉,给秦画晴下的套,她钻了进去。
张穆兰见得薛文斌,立刻大喊道:“世子爷,我是清白的,你快让他放手!”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薛文斌,薛文斌暗骂了一句晦气,冷言冷语的警告她:“张姑娘,你和钟少爷竟然在此情不自禁,不如早些回家商议婚事。话莫多说,否则惹火烧身啊!”
“你……你……”张穆兰呆愣在当场,连推搡钟家公子都忘了。
闻讯而来的徐氏和钟家人都大惊失色,徐氏险些气昏,钟家人却甚是高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家长子是个傻子,二十五了都没有说到人家,这下可好,张穆兰长相不错,父亲在朝中又是个六品员外郎,和钟家门当户对,当下钟家夫人便去和徐氏商议了。
张穆兰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推开钟少爷,大声道:“不关我的事,我……我是跟着秦画晴来此地的,要是幽会,也是秦画晴跟这个傻子!”
张氏正好在场,听见这话险些气疯。方才宴席才进行到一半,突然听世子说在县主府里发现了一只百年难见的百灵鸟,一大帮人全都呼啦啦的跟了过来,想看看百灵鸟的风采,沾点喜气。
然而百灵鸟没看到,却看到张穆兰和赤身的钟少爷抱在一起,恬不知耻也就罢了,还往秦画晴身上泼脏水。
张氏气的正要站出去辩驳,就听人群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表姐,凡是要讲个‘理’字,你这般含血喷人,就不怕遭报应?”
却见秦画晴被锦玉扶着,施施然出现,她身边还站着脸色铁青的秦获灵。
张穆兰一愣,指着她震惊道:“我明明跟着你来的,你……你如果心中无鬼,怎会半途离席来?”
秦画晴微微一笑,让锦玉拉出方才那传话的紫衣丫鬟,道:“弟弟有事寻我这个阿姐,有什么好奇怪吗?方才是这名丫鬟替我传的话,裕国夫人和虹玉县主都看着呢,你若不信,大可问一问。”
那紫衣丫鬟环视众人,为了保命,只得点头。
裕国夫人自然偏袒张氏的女儿,于是附和道:“不错,是她传话。”
秦获灵也适时道:“我找阿姐,是让她告知母亲我夜里不回府,要去会仙楼。至于我为什么去会仙楼,是不是也要拎出来讲个清楚?”不等张穆兰回答,秦获灵又飞快道,“钟少爷一表人才,表弟先在此恭喜穆兰表姐了。”
徐氏刚清醒一些,听见这话,又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谢晴蓉心头不禁对秦画晴刮目相看,她脱身也就罢了,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比起张穆兰不知聪明多少。
薛文斌也奇怪,不知秦画晴怎么识破他们的计策,为了败坏她的名声,薛文斌对钟少爷不知用了多少法子,或哄或骗,或打或骂,没想到却便宜了张穆兰。
一次不成,再要二次就难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再诬陷秦画晴。
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薛文斌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反反复复的瞧着秦画晴身段,心思也旖旎起来。谢晴蓉瞥了眼他色眯眯的样子,暗自握紧了拳头。
张穆兰哑口无言,到底是虹玉县主出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一群人便这般散了,百灵鸟没看见,幽会的被撞破,一时间各妇人贵女都窃窃私语起来,言谈间满是嘲笑。
钟夫人长得五大三粗,直接挽起徐氏的胳膊亲热的叫“亲家母”,徐氏挣脱不得,气的脸都绿了。
经过这件事,午宴后便走了一大群人,张氏也没有久留,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秦画晴和秦获灵怕张氏担心,并未将始末告诉她,因此张氏只当张穆兰和钟少爷果真有一腿,坐在马车里,一边叹气一边说:“你舅舅这下知道肯定会气死,一辈子攀龙附凤巴结权贵,却没想到精心教导出来的女儿要嫁给一个傻子。”
“我瞧那钟家公子挺好的,她嫁过去有的是福分呢。”秦画晴倒是肺腑之言,若真让她嫁给了薛文斌,以后流放宁古塔,有她哭的时候。
钟家公子的父亲是个六品小官,母亲是丁正的亲妹妹,朝中属中立一派,无祸无灾,张穆兰嫁过去定然是一生顺遂。
但张氏定然不这般想,叹了叹气,不说话了。
秦画晴看向对面一脸幸灾乐祸的秦获灵,朝他眨了眨眼睛。
说来也巧,秦画晴和锦玉躲在假山洞里时候浑身冒冷汗,生怕被发现,只要……只要有人越过灌木丛,就会发现她俩。正胆战心惊,突然有人被推倒进灌木丛,却是凑热闹不甚踩滑的宋浮洋。
宋浮洋倒也聪明,没有声张,而是飞快的找到秦获灵和李敝言,几人一合计,趁着人多,便掩护两人从假山洞里钻出来,好在三人人高马大,众人也专心在看张穆兰的笑话,一时间无人发觉。
秦画晴整理好衣衫,就听张穆兰将脏水泼给她,于是就出现了先前那幕。
害人之心不可有,不然,伤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