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山顶,踩在松软平实的草地上,秦画晴也走的有些累了,随意靠在一棵松树下歇息。
春风柔和而清爽,淡淡吹起她腰间长长的飘带流苏。
窈窕的身姿后面映衬着蓝天,流云,群山。一行鸟飞掠而过,平添灵动之感。
李敝言从未见过这般美的女子,他抬袖轻轻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盯着秦画晴出神。
宋浮洋气喘吁吁的从他身后钻出来,看了眼树下的秦画晴,将水囊递给李敝言,用胳膊捅了捅他:“傻愣着干啥,快去。”
李敝言也不笨,立刻反应过来,道了谢连忙走到秦画晴跟前,笑了笑问:“秦姑娘,可累着了?”
秦画晴因为爬山白皙的脸蛋有些泛红,看起来更娇俏可爱。
她笑答道:“还好,在渭州我爬过比这更陡峭的山峰。”
“是天宝峰么?”
“李公子也知道?”秦画晴挑了挑眉。
李敝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老师便在渭州任职,前不久来信还提到过天宝峰。”他似乎难得找到话题,说到此处来了兴致,“对了,我老师便是嘉石居士魏正则。想必秦姑娘应该听过他的名字……瞧我这记性,秦姑娘以前还找过我老师解答算术来着,我都给忘了。”
他在那喋喋不休,秦画晴却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前不久才寄信来京城?
只是寄给李敝言,没有寄给她……
魏正则,你好绝情。
也许是山顶的风太大,秦画晴眨了眨眼睛,不小心便氤氲了水汽。
一旁的锦玉忙给她递上绣帕,朝她摇摇头,随即转身打断还在说魏正则的李敝言,道:“李公子,你手里拿得是水囊么?”
李敝言这才记起,忙将水囊递过去:“想必秦姑娘渴了,这水囊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秦画晴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角,笑着接过,朝他道:“多谢李公子。”说完,便侧过身子,不再与他交谈。
李敝言也不好再留在这里,看了眼秦画晴,转身去找宋浮洋。
待李敝言走远了,锦玉才对秦画晴叹息道:“小姐,都过了两月了,对于魏大人……你不要记在心里了。”
秦画晴苦笑,看着手里的水囊发呆:“我如何不知道呢,他那人,冷静稳重,是万万不会像我一样儿女情长徒增烦恼。说不定,说不定他都已经忘了我……”思及此,秦画晴还是忍不住一阵难过。
毕竟是她两世唯一付出过真心的人,每每想起,便难受得不能呼吸。
锦玉看了眼李敝言,那的确是个风姿俊秀的人,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如朝日的芝兰玉树,鲜少有女子对他不动心。她甚至不明白,以前自家的小姐明明也是爱慕李敝言的,可为何如今眼里只剩下魏正则,旁人再也入目不了呢?
锦玉长叹一声,道:“小姐,其实李公子对你……”
“我知道。”
秦画晴的睫毛抖了抖,“我不是瞎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心里有几分喜欢我还是看得出的。”
锦玉道:“既然如此,小姐何不试试呢?”
她看了眼李敝言,替他说起好话来,“李公子一表人才,才学虽比不得他老师,可举目京中也算佼佼。他祖父是李赞,朝中谁不敬仰,小姐若与他好,老爷以后在朝廷里也不怕腹背受敌。而且李公子看样子也不像是拈花惹草之人,哪怕以后有了妾,对小姐你也定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秦画晴深深吐出一口气,勾了勾嘴角:“你说得我都明白。”
纵观京城,李敝言的确与她最登对。
若是没有遇见魏正则也就罢了,说不定她慕少艾便与李敝言在一起。
可是……可是……
秦画晴难受的摇摇头:“锦玉,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便明白了。”
锦玉知道自己的劝说再一次没有作用,不禁也有些难过。
不可否认,魏正则一定是个好夫君,她知道自家小姐对魏大人爱到骨子里,可两人要在一起太难了。
松树下,秦画晴静静的依偎着树干,心思蹁跹。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争吵,仔细一听,竟然是秦获灵。
秦画晴连忙提着裙摆走过去,但见不远处的树下,秦获灵正与一个身穿靛青色长衫的年轻小公子争的面红耳赤。
那小公子最多十四,眉清目秀,唇色极艳,仔细一看,仿佛是个女子……
是了,女子。
秦画晴不由莞尔,看样子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学习话本子里的内容,男扮女装跑了出来,和她这个没头脑的弟弟起了争执。
“快说对不起!”
“我都说了对不起你要我怎样?”秦获灵忍无可忍,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扔在地上,“不就是想讹钱吗?给你便是!”
这动作可把小公子气坏了,她瞪大眼睛,指着秦获灵鼻梁大叫:“岂有此理!你当本公子稀罕你这锭银子?”
秦获灵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吗?你要怎样,直说便是!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秦画晴忍不住低声发笑,她这个弟弟呀,别得地方很聪明,可关于男女之事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好啊!”那小公子也来了脾气,“你就在我面前磕一个响头,我就原谅你!”
秦获灵听到这话不禁怒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凭什么跪你!你以为你是天皇老子吗?”一旁的宋浮洋作为死党自然是站在秦获灵这边,大声吆喝道,“你多大脸啊要别人跪你?如果真的要跪,也是给你送挽联的时候。”
此话一出,秦获灵忍不住拍腿哈哈大笑,惹得一群围观的人也哄笑起来。
那小公子脸皮子薄,哪经得起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顿时脸色大红,指着秦获灵恨不得一口银牙咬碎:“你——”
“好了。”秦画晴也看够了这一出闹剧,走到秦获灵跟前,吩咐道,“获灵,怎么也是你撞了人家不对,好好生生给人家赔个礼吧。”
她从人群中走来,仿佛一颗耀眼的明珠,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秦获灵不满道:“阿姐,你不知道这家伙他要我给他下跪!”
秦画晴随即看向那小公子,展示出最和蔼有礼的笑容:“方才这位公子应该也是在气头上说的气话,她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小公子见总算还有个明白人,对着秦画晴的脸色倒是好多了。
秦获灵没辙,只得在秦画晴的注视下给那小公子弯腰作揖,道了歉。那小公子也没有咄咄逼人,“嗯”了一声,就算扯平了,随即带着她的下人离开。
秦获灵见人走了,才扬了扬拳头:“拽什么,下次遇到看小爷不打死你!”
“获灵,你真是……”
“阿姐,你才是呢,干么要我给这个娘娘腔道歉?”
秦画晴哭笑不得,解释道:“我让你给他道歉,一是因为你有错在先,二是因为他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万一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岂不是白白给秦府招是非吗?你即将会试,父亲现在于朝中也不好立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懂了么?”
她这般一说,秦获灵立马回过味了,仔细一想,那娘娘腔穿得的确十分华贵。
顿时朝秦画晴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阿姐你考虑周全。”
在山顶观了一会儿景色,又在空地上放了纸鸢,眼见太阳快要落山,一行人便下山离去。
下山的人不少,几人便走散了,秦画晴和李敝言在一路,宋浮洋和秦获灵却不见踪影。
李敝言看了眼身后,问:“秦姑娘,要在半路上等他们吗?”
秦画晴看了眼半高不高的山崖,想到上次跌落天宝峰,心有余悸摇摇头:“我们先下山,届时在马车里等他们便是。”她这会儿肚子也有些饿了,马车的匣子里有些糕点,到可以边吃边等他们。
李敝言正希望宋浮洋他们别来打扰二人,此话正中下怀,连忙走在前面替秦画晴引路。
再说宋浮洋本来和秦获灵一路打闹,结果闹着闹着就被人群冲散了,宋浮洋遍寻不着秦获灵,只有戚戚然独自下山。
秦获灵倒是没有迷路,只是以为宋浮洋他们在后面,于是又折返回去找,可找来找去都没找到。
人群渐少,秦获灵估摸几人都在山下等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就听身后不远处的树丛里发出一声惨叫。
“啊,救命——”
秦获灵一惊,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四周又没什么人,他也不是见死不救的性子,连忙拔腿就往树丛的方向跑去。
“救命……救命……”
秦获灵拨开树丛一看,可不就是那个穿靛青色的衫子与他争执的小娘娘腔吗!
对方捂着小腿,有鲜血从她腿上汩汩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快、快救我,我被蛇咬了!”小公子哭的梨花带雨,哪有先前半点跋扈的模样。
秦获灵本来见到是他想走,可看他哭的凄惨到底于心不忍,走上前撩开他裤腿一看,被蛇咬过的小腿微微有些发紫。
他惊讶道:“这蛇有毒。”
小公子愣了愣,随即哭的更惨了:“快救我,我不想死,呜呜……”
“闭嘴!”秦获灵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越哭这毒流的越快!”
对方连忙闭紧嘴巴,可一双大眼睛里流泪不止。
秦获灵按住他小腿,深吸一口气,埋头便去将她的毒血吸出来,一口又一口,直到那紫色的血变成鲜艳的红色,他才累的“呸呸呸”吐个不停,擦了擦嘴,问:“怎么样?你现在好点了么?”
半晌,都不见人回答。
秦获灵还以为他死了,结果抬头一看,那家伙脸红的像煮过一样,正傻呆呆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啊。”秦获灵摆了摆衣袖,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杂草,“你身边那乌拉拉一群的下人呢?”
那小公子这会儿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低头,细声细气道:“我……我犯了错,不想回家,就把他们甩开了。”
随即,他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我能不能去你家住?”
秦获灵没想到这个娘娘腔还想来他家蹭吃蹭喝,正要拒绝,可看对方一脸可怜巴巴,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想到秦画晴给他说过,这娘娘腔也许家中非富即贵,说不定对父亲有些帮助。于是眼珠子一转,秦获灵便弯下腰,朝她招了招手:“上来,我背你。”
小公子看着他背影忍不住抿嘴一笑,瘸着腿跳上他背,笑嘻嘻的搂着他脖子。
“虽然你这人嘴巴很讨厌,但……但心肠不坏,谢谢啦。”
“不会说话就闭嘴吧你!”
秦获灵翻了个白眼。
好在背上的人很轻,不然他肯定会忍不住把她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