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敲过三更,秦画晴便惊醒了。
她刚动了动身子,便觉双腿间一阵疼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画儿,你醒了?”
秦画晴有些惊讶:“还没睡?”
魏正则挑开幔帐,起身用火折子将四周蜡烛点亮,回答道:“刚去耳房沐浴过来。”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画晴也觉得身子粘腻的很。
她坐起身,低头一看,自己雪白的胸前全是爱抚后的浅色瘢痕,顿时臊的脸红如血。可身下黏黏腻腻的也的确不舒服,她正为难着,便见魏正则走过来,低声道:“来,我抱你过去洗洗。”
秦画晴脸色一红:“不要,让锦玉她们来便是。”
“就当为夫为之前的事情赔罪。”魏正则不由她拒绝,便将她打横抱起,往耳房浴桶走去。
秦画晴缩在他怀里,都不敢看他。
方才黑灯瞎火,动了情便也那样了,可这会儿灯火辉煌的,想起方才的事儿便觉得不好意思。说来,也没想到魏正则体力竟是不错,足足把她折腾了好几次,现在她都精疲力尽,提不起半点精神。
魏正则将秦画晴放进泡着花瓣的浴桶里,拿起旁边的胰子便要给她搓洗,秦画晴忙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魏正则却毋庸置疑的拒绝:“何必跟为夫客气。”
“我才没有跟你客气!”秦画晴都要哭出来了,她身上全是他留下的印记,而且总要洗洗身下,莫不成让他来洗吗?光是想一想都要羞的没人了。
魏正则无可奈何,只得道:“还以为夫人一直胆子大,如今看来,却比那猫儿还要胆怯。”
秦画晴趴在木桶边,双眼圆瞪着:“这能相提并论吗!”
她还没发现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变成“下流胚”了。
“好了,你先洗着,衣服都在屏风旁边,要是拿不到,就叫我一声。”
秦画晴瞪他两眼,魏正则才可算走了。
三两下洗干净,秦画晴套上中衣,见魏正则躺在床间,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本书册。
秦画晴蹑手蹑脚的上了床,就被他拉起锦被盖住了。
魏正则一摸她手脚冰凉,不禁道:“这深秋的天到底有些寒凉,明日找大夫给你熬一帖药,可别冻坏了。”说着便放下书册,将秦画晴抱在怀里暖着。
秦画晴放下头发,窝在他怀里,笑道:“我哪有那么脆弱。”
“总得好好将息着身体。”万一以后有了孩子,身子骨好些,也不用那般难受。
魏正则剩下半句没说,怕又让小醋坛子红了脸。
两人已经结为夫妻,床笫之事生儿育女都是很正常的话题,但是他的小醋坛子还不习惯,时常脸红。
不过她这样子红着脸,也格外可爱。
魏正则低低一笑,便将秦画晴楼的更紧一些。
秦画晴抵着他的臂膀,问:“在笑什么呢?”
魏正则道:“本以为这一世我都不会娶妻,幸好遇见了你。”
秦画晴抿了抿嘴,眼睛却是笑的弯弯。
“你现在也学会甜言蜜语哄人啦?”
“并未,都是肺腑之言。”
秦画晴低头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皂角的清香,笑意却越来越浓。没有哪个女子不愿意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而且还是从自己喜欢的人口中说出。
这一生很漫长,可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再漫长也不会觉得无趣。
魏正则抱着她,只觉得心也被塞的满满当当,他握着怀中女子的手,拿在嘴边吻了吻,心里的情意却仍然无法遏制。
“画儿……”
秦画晴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腾”的一下又红了脸,握拳捶了他胸口一下:“别……别来了,虽然你家中无长辈,不用敬茶,可是也要去祖坟上香的。毕竟是入门第一天,你这样,我、我会起不来的。”
魏正则低声一笑:“你便是当家主母,还不是都由你说了算?”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也得端正家中风气啊。”
秦画晴说的理所当然,魏正则却是忍不住的笑,他很喜欢她方才的那句话,这样才更有一家人的感觉。
“好罢。”
魏正则妥协道。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缓声道:“我记得有一年,张素老师拟策论的问题是,安国全军之道,与圣轩帝共同治理天下的官僚,风气不正,欲求无边而见识短浅,想要正官风复古道,能用什么办法。那会儿我们其他人都回答的很浅显,没有深思这个问题,你父亲却另辟蹊径,以《孙子兵法》中专研出修道而保法的回答……”
魏正则还没开始说,就听枕边人传来浅浅均匀的呼吸。
他低头一看,秦画晴一张小脸埋在他臂弯,已经累的睡了过去。
魏正则不禁低声一笑,给她掖好被角,柔声道:“看来今日真是把你折腾坏了,睡吧。”
一夜好眠。
秦画晴这一晚也睡的极为安稳,等第二天起身,锦玉带着奴婢送来吃食,都是些精致可口的小菜清粥。
秦画晴昨天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也是饿狠,破天荒吃了三碗粥,一旁的魏正则失笑连连,一叠声叫她慢些吃,别噎着了。
吃了饭,魏正则便在次间等她梳妆。
锦玉取了妆奁里的三支多宝累丝金簪,在秦画晴已经梳了妇人髻的鬓发比划两下,问:“夫人,你看这簪子可算搭?”
秦画晴今日穿着碧霞云纹霞帔,下身是蝶戏水仙浅绿色裙衫,她另挑了一支翡翠步摇,插在发间,道:“好歹是进门第一天,不能太简单,也不能太繁重,就这样吧。”她昨夜没有睡的还算不错,一双瞳子乌亮有神,流盼间明艳动人,再描眉画唇,点了胭脂,愈发明丽。
魏正则瞧她这身打扮,很得他意,笑道:“夫人甚美。”
秦画晴见锦玉一干丫鬟都在,不禁掩嘴一笑,嗔怪道:“你看多了就觉得腻味了。”
魏正则扶着她手臂,相携一笑:“恐怕今生都看不腻。”
魏正则祖籍就在京城,郊外五十里便是他父母的衣冠冢。秦画晴与他跪拜了早逝了先人,回府时候已经暮晚渐黑。大元朝按理说七日后回门,可秦画晴白待在家也不舒服,魏正则怕她闲不住,隔了两日便让秦获灵驾车接她回门,顺带了一车的各类糖食,四京果,三牲酒水。
秦获灵见阿姐上车,还是魏正则亲自扶上去的,珍惜不得了的样子,他也暗自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秦画晴与锦玉在另一辆车上,他便得与姐夫在一辆车。
这可是他和魏正则第一次正式见面。
且不说这姐夫声名在外,而且又是他一直仰慕的嘉石居士,身居高位,他难免有些紧张。
“姐夫。”秦获灵险些说话都不利索。
魏正则倒十分自然,他颔首道:“你阿姐在我跟前提起你很多次,前几次都没有好好与你说过话,今日总算见着了。”
“是吗?”秦获灵笑了笑,“阿姐都说我什么呢?”
魏正则道:“嗯,多是些夸奖你的话,不过也有别的。比如你八岁那年偷偷去灞河戏水,衣裳被水冲走了,还是光着身子回府的事儿……”
秦获灵脸色大窘:“咳咳,我阿姐就爱乱说。”
魏正则忍不住爽朗一笑,秦获灵见他乐,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人关系倒是一下拉近许多。
“上次科举,你被污蔑舞弊,平白没了状元的才名,倒十分可惜。”魏正则淡淡道,“后来我又看了你答过的策题,发现的确不错,但在八股骈文在还得再精进一些。比如大儒李子文的《广陵道记》《春秋笔史》,你可以多读多背几篇。想必新颁的皇榜你也瞧见了,明经科不会再考,以后的策题都是以经义和策论为主,可以看看《申经》《联问》这类的书籍,等到下次科举,再夺魁首也不是难事。”
“是。”
秦获灵认真的点点头。
这他可不敢马虎,魏正则的学问举世闻名,他能得一些指点,绝对百利而无一害。
魏正则道:“这些书我都有,上面还有批注,改日我让人给你送来。”
“谢谢姐夫。”秦画晴一口一个姐夫叫的甜,魏正则也无比受用,在提点上也更加用心。
到底是个心眼不坏的孩子,与她姐姐一样。
魏正则又想起了当初李敝言在渭州给他提过的话,他故意抛出几个问题,没想到秦获灵都认认真真的解答了,答案虽然不甚完美,可也十分难得。
魏正则点了点头,问他:“获灵,你表字是什么?”
秦获灵挠了挠脑袋:“桃李书院的夫子觉得我顽皮,父亲也不顾及这方面的事儿,我也给忘了,这表字还没取呢。”他眼珠子一转,又道,“姐夫,听说李兄的希直二字是你取的,要不你也给我取一个吧。”
“好。”
魏正则看向窗外,思索片刻,道:“便取‘劲节’二字吧。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以苍松为骨,以白云为心,宠辱不惊。”
秦获灵喃喃道:“劲节……秦劲节,秦劲节……真是个好名字!谢谢姐夫!”
魏正则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秦获灵这会儿却皱着眉,有些疑惑:“按理说父亲与姐夫你同窗,应该也是张素大儒起的表字吧?可我从来没有听过父亲的表字,他是没有吗?”
魏正则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失笑道:“当然有,你想知道?”
秦获灵点头。
魏正则笑了笑:“当初张素老师第一个给你父亲起的表字,只是你父亲不大喜欢。”
“到底是什么?”
“大福。”
“啊?”
魏正则想到这个,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张素老师觉得你父亲太过坎坷,希望能给他起这个表字压压晦气,看样子,你父亲的晦气也真给压下去了。”
秦获灵想到刻板严肃的父亲表字竟然叫“大福”,笑的前仰后合。
秦画晴听到前面的马车里传来弟弟和丈夫的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也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