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的番外：抓紧幸福

那一年的冬天，略冷，母亲扳着脸，说着家里没钱用，天天吼爹和我们。

十五岁的我，每天在家里闷的很是烦躁，只想着要去外面揽活儿做。

老天爷也许听到了我的声音，在我最想要出门的时候，真的有了消息传来。

“小夏村的黄地主家，据说要兽大房子娶媳妇儿呢。现在缺少人手，只要去上工，都管饭，一天还有十个铜钱的工钱呢。”

这个消息，令我立马就精神起来。紧跑到那村民面前央求着他报了个名，让他么二在捎着我去。

回到家里，把这事儿和母亲说了，期望得到她的夸奖，可是，母亲只是白眼一番，转身，轻声不耐烦地嘀咕着。

“这么大的人了，老娘养了你们干嘛用的，不就是为了养家挣钱的么。屁大点事儿，还跟我面前说道说道……”

我黯然，内心有些失落。一直以来，除了拿回钱给母亲的时候，她会对我报以一个笑容，旁的时候，似乎就没有笑脸儿。感觉，我不是天生来欠债还钱的，永远都欠着她的钱。

在黄地主家拉石头，虽然力气活儿也挺累乎的，但是，要管二顿饭，中午的时候，每个人还管一片肉，那可是肉啊。

这样的动力，让我每天都喜欢早早地上工地去做活儿。

这一天，结算了工钱后，我有些不舍地往家里返转。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道上，想着就快要过年了，是不是也核计着要给家里人买些东西回去。

“鸭子悠哉地游哦……”

远处，传来一个姑娘清脆的歌声。听着这响亮的歌声，我心神一动。

那姑娘，我知道的，是小夏村的一个圆脸蛋儿的姑娘。

曾经，我在远处看到过她。身材苗条，小脸儿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更是灵动的让我看着就心跳，不敢直视。

每次听到她的歌声，我都不想离开。是以，这一次，我又悄悄地站在树林间，听她唱完才打算离去。

“啊……蛇……”

突然，姑娘尖叫起来。我吃了一惊，赶紧跑出来。

“噗通……”

“啊，救命，救命啊……”

听着姑娘掉落水里的声音，我吓的够呛。

这会儿也顾不得旁的了，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抓紧她的时候，她牙关都咬的得得的响，一张脸，更是煞白的让人心疼。手碰触到她的时候，她就象是蛇一样地猛缠上来。死死地攥着我。这令我全身都动弹不得。

我紧握着她手，竭力用平静的声音安慰着她。“别害怕，放松一点，只有放松一些，我才能救你上岸去。”

可能是我的话起了作用，她慌乱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最后，手略松了些。我托着她的腰，划着水，一点点地往岸边划去。

上了岸时，她脚步一歪，眼见着又要倒下。我赶紧伸手，径直把她抱在了怀里。

“你得赶紧换身儿衣服。”

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姑娘，我着急到不行。

不由分说，抱着她赶紧往村里面儿去。

一路上，她的脑袋都埋在我胸前，看起来，就象是鹌鹑一样的。直到，把她放下来，她的脸红的跟绸布段子一样。

“我叫马桃花，你叫什么名字？”临去时，她紧揪着我的衣裳不放，一双眼睛又害羞，又漂亮的让人心动。

“我叫……李长河。呵呵……你，赶紧换身儿衣服，别着凉了。”

“嗯，我知道了。”

她轻轻点头，转身，往屋里去了。我目送着她进去，哪曾想，快要消失的时候，她又回头，捂住嘴，一双璀璨夺目的眼睛紧盯着我，“你……抱了我要负责！”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家里穷的原因，二哥还没娶媳妇呢。我现在是排行老三的。怎么的也得二哥娶媳妇后，才能娶的。在我想来，就算是要娶媳妇，恐怕，也得二哥娶了之后好久才能有我的事儿。

可是，这一天来的太快了。令我有点防不胜防。

这一天，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

只知道，一路上碰到我的人，都在笑话我，说我变成了傻子了。一身的湿，还笑的呵呵的。

我原以为，桃花只是一时的说笑。可是，等到我再一次去小夏村的时候，她找到了我，眼睛红红地跟我说，要我娶她。

“我家里要为我说亲了，他们说，你们家里人儿不地道，不是太好，对我，不适合。长河，我不想胡乱嫁人。”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我那个急哟。

最近这二年来，我和桃花的接触越来越频繁，她的身影，更是深入了我的心里。若是她嫁给了旁人，我要怎么活。

“我去跟我娘说，让她赶紧找人成亲。”

只是，令我尴尬的是，娘答应要找人提亲。却提出了让我很难为情的一个条件，“要提亲可以，没有旁的迎嫁的物什，要有，也是你自己个儿去挣。我们家这么穷，要嫁进来，也得她自己个儿想办法。”

那一刻，我的心，是又高兴，又失落。大哥成亲的时候，娘可是出了不少的银子的。

二哥现在说的这一门儿亲，也花了不下十两银子吧。哪怕是还没成亲，但是，这花费，我还是清楚的。

怎么到了我这儿，娶媳妇就成了要女方出钱。一时间，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只觉得，内心委屈。

可是，爹拍拍我的肩膀，长叹一声，“三儿啊，咱们家……穷哟，那姑娘是实打实地喜欢着你的，我想，你去跟她商量下，或许，这事儿也能成的。”

那一刻，我完全没看见，爹眼里面算计。只当他是在为我着想，为这个家盘算。

是以，哪怕是委屈，我还是答应了。跟桃花说了，桃花当时也是有些愣。可旋即，她握着我的手，圆脸上扬着一惯的温暖笑容，“无所谓啊，咱们在一起就好。有没有东西，我觉得没啥了不起的。大不了，咱以后勤快一些，再挣家当呗。”

临成亲的时候，桃花的亲娘哭的跟什么似的。

平时，丈母娘看见的时候，就会跟看仇人一样。那一天，她却拉着我的手，“三儿啊，我把花儿交给你了。你要，对她好啊，若是负了她，我跟你没完的。”

我沉重地点点头，转身，看见那双蓄着泪珠儿的，却又满脸喜悦的新嫁娘，内心只觉得火热的紧。

洞房的那一天，我弄哭了桃花儿。还没从她身上下来呢，母亲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在我们俩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她拿走桃花屁股下面的那一张帕子。瞥见上面的落红，才冷哼一声。

“哼，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若是个破烂货，看我不让你好看。”

那一刻，桃花的脸煞白煞白的……

婚后，我觉得很幸福，有老婆有热炕头，有孩子……

可是，桃花的脸上，笑容却越来越少。

偶尔，也会眼睛红红的。

我只当她是想家了，便劝着她回去看看。

但是走了几趟后，桃花再也不愿意回家了。

她的脸上，笑容还是不多，但是却不再红眼睛了。我以为，成亲后的媳妇儿，都是这样的。所以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直到大妞儿出事儿，再好转……

桃花和我爆发了第一次大矛盾，我觉得她不尊重我，也不再把我当成以前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以，就想要树立男人的形象，那一次，我打了她。

当时，我看见了她眼里的痛楚，还有惧怕，虽然我很心疼，但却想着，起码，我的男人的尊严，是挽回了的。

可是，事后桃花的沉默，还有她不顾一切地弃我而去后，都让我明白了，我那所谓的男人的尊严，是有多么的可笑啊。

桃花离开了，跟着大妞儿去养病。

孩子们也嫌弃我，跟着她们娘去了。

最开始，我觉得生活么，没有婆娘还有爹娘，这日子，仍然可以过的。

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

爹娘，从来就只把我当成一头只会下苦力，不会吃草的牛。

他们喜欢指使我，喜欢我听从他们的意见，却从来没想过，我需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的又是什么。更不会顾忌到，我没有孩子没有桃花儿后，我的后半辈子会怎么样……

看着村里同样是单身老头的李大叔，他总是跟我说，“三儿啊，你错了，你怎么就错的这么离谱呢。有好日子不过，非要折腾。”

我疑惑地问他，“叔，我真的错了么？听爹娘的，不应该吗？”

李叔跟我说，“三儿啊，听爹娘的，也得看看是什么事儿，什么话啊。你怎么这么傻呢，她们叫你去杀人，你也要去啊。自己的老婆孩子为什么跟你走了，这里面，肯定是你的错儿。桃花儿，多好的一个人啊。大妞儿，你家二朵儿三朵儿，还有大朗，小么儿，都是那么好的孩子啊……”

叔走了，我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其实，我知道叔所说的是对的。可是，我不愿意承认。

孤独的夜晚，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我想了好多好多。这些年，跟爹娘的，跟桃花的，跟孩子们的。以及，桃花和我闹瓣的时候，她一声声的控诉。

眼泪，不自禁地往下流。

心，蓦然好痛。

原来，我真的错了么。

孩子们之所以抛弃了我，是因为出事的时候，我总是指责他们。

觉得老人的话，都是对的。

孩子们，总是太皮实，所以才会被老人们嫌弃的。

可事实上，当孩子们出了错儿的时候，我这个当父亲的，应该是站在她们身边儿。

学云顶撞我的一些话，在这时候又浮现出来。

“你就是个孬种，我恨你，恨你。每次我们和爷奶出事儿的时候，你都是指责我们，从来不问我们是怎么回事儿。你这个当爹的，你为我们做了什么？”

曾经，小么儿也无助地看着我，“爹，你为什么每次都指责我，其实，这一次真的不是我的错啊。是爷非要让我把吃的让给牛娃子，明明我比他还要小，为什么我非要让出来呢。而且，早前儿，我也分了一半的食物给牛娃了。是他要来抢我的啊，我不依，只是随手推了他一个，爷就把我着实地狠打了一顿。现在，你也来怪我，打我，呜，爹，我好伤心。”

那一刻，看着小娃哭泣的脸，我居然无言以对。

大妞儿，二朵儿，三朵儿。

这些孩子，曾经多孝顺我啊。

还记得，她们曾经把自己省下来的食物送到我面前，“爹，你吃吧。”

我转身拿去给了母亲，母亲当场给了个勉强的笑脸儿。转身，便大骂二朵儿三朵儿她们。事后，我再也不曾得到孩子们分享给我的食物了。

偏偏，母亲事后还找到我，说我这样教导孩子们吃独食的行为是不行的。而我，还狠狠地打了她们一顿。

如今想来，家里那时候那么穷，孩子们一年四季得不着好吃的，从她们姥姥家得了好吃的，再悄悄给我一点，而我……

所有的眼泪，在这一刻怎么也止不住。

我愧对桃花儿，更愧对，我的孩子们。

抱着恕罪的态度，我努力地编织着桃子，还有旁的家伙什，只想为孩子们换来一些银钱，尤其是小么儿，我更要供他读书。孩子那么聪明，俺不能就这样让他浪费了光阴。

可是，大妞儿进城再回来时，把五两银子给我了。

“不要，这上给你娘的。”

我大吼，把银子掷在地上，转身气愤地离开。

其实，我是心虚呵。桃花儿是铁了心的不原谅我了吧。

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现在也不愿意再看见我。可见，我当初伤的她有多严重。

每天，我在做完了活儿后，会悄悄地去看看桃花，哪怕只有她的身影，没有说话，我也觉得这一天是踏实的。

我以为，这样的孤独的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有一天么儿来叫我，“爹，我娘叫你进去，喝一杯水。”

那一刻，我激动了，因为我太了解桃花了。她……这是原谅我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让我激动的热泪盈眶，我发誓，以后，一定对我的媳妇，对我的子孙们极好极好，谁，也再破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