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厌离柔荑去捏江澈的手，浅浅一笑。
“上来，躺我旁边。”沐厌离视线转向旁边的空枕头上，那眼眸清澈透亮。女子从唇缝挤出声音，很轻很软。
江澈看了一眼沐厌离，又看了一眼身上的雪花，微微愣住，没有动作。
“我不嫌弃你。”沐厌离知道了他的心思，伸手去解江澈沾雪的衣衫，摇头说。
他没有再犹豫，照做了。
他一进入温软被窝里，忍不住缩了下身子，这里实在是过于舒服，不似外面那般冰冷。
他的身躯在大雪中冻得难受。
沐厌离指尖点在江澈额头，那冻得发僵的身躯中好像有暖流缓缓滚动，不断驱走寒意。
“小徒弟，好些了吗？”江澈枕边的女子开口问。
她侧着身子，那圆润的指头触上江澈白净的脸颊，轻轻按下，就会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凹坑。
江澈像个鸵鸟，蜷着身子，木讷应着。
……
混沌的梦境。
沐厌离眼眸深邃，宛若静谧的星空，停在徒弟的后背上。
她从小就会做梦，那种迷蒙、混沌的梦境。
混沌难辨的梦中情景会在日后逐渐清晰，而在应验的同时，彻底明悟。
可这次不一样……
她的梦境如此清晰，混沌迷雾组成的幕布仿若不存在般，轻轻揭过。
沐厌离看见：江澈不仅离开了她，后来，还将她赠与的仙剑亲手刺入她的身躯。
沐厌离很想当做不存在，可是她师尊死去，她预言到了。甚至在路过那个村庄，捡到江澈也应验了。
她心中魔念涌起，一时坠了心魔劫。
“师尊怎么了?”江澈感觉总有点不对劲，转过身子问。
“我没事。”沐厌离回答。
女子将江澈拉到自己怀中，细细看着，随后缓缓舒展眉眼。
江澈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于是闭上眼，一动不动。
一切不都是好好的……
江澈还是沐厌离的乖巧小徒弟，那么听她的话。
也对，沐厌离……
这种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沐厌离心想着：只要你不赶他，这个小徒弟怎么会舍得离开自己，毕竟他那么听自己的话，像只温顺的小猫。
女子收起了自己的心思，不再去想。
……
一场谈话。
未知的时间，未知的地点。
此刻，在沐厌离对面，一个蓝色道袍的女子蹙着眉，怒声道：“沐厌离，你疯了吗？”
刚刚。
……
对面的人是紫恒仙尊。
她断然想不到相识多年的沐厌离会生出此等想法。
“紫恒你说，若是我带他去凡人界怎么样？”沐厌离眉眼平静，思索片刻开口道。
蓝袍女子挑眉：“你想干什么？”
沐厌离轻描淡写：“倦了。”
紫恒沉声：“这就是你不让他修炼天玄典的原因。”
“天玄典本身就有大问题，不适合拿来修炼。”沐厌离摇头。
这件隐秘之事是沐厌离境界更近一步，察觉到问题，从寒宫藏书中翻出来的。
潮汐峰原本拥有冰火两座仙宫。
天玄典就是寒宫最基础的功法，总领心经。
那些先辈修士对功法做了改动，使得冰火两座仙宫的总领心经并不完整。
那些人藏了心眼，要让两座仙宫之人互相结为道侣，共同修炼，互相补充。
可是炎宫早就叛出了这个宗门，那条奔涌的瀑布从此几近消失，潮汐峰也落败了。
这两种功法，修炼境界不高时并没有任何弊端，反而实力比起同龄人十分强盛，唯有实力越发精进才能察觉到不对劲。
境界高了之后，修士完全压制不住体内的冰寒之气，只能任其在体内狂暴乱窜，冰寒刺体。
沐厌离每隔一段时间会发作一次，她并不能一直压制住乱窜的灵气。
她让紫恒仙尊帮她练丹药，借此压制。
“然后呢？”紫恒接着问，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沐厌离闭上眼睛，认真道：“若是真没有办法，就废去这身修为，去凡人界。”
“和他隐居?”
沐厌离点头。
紫恒仙尊道：“真是荒谬！明明还有办法的。”
“我不愿去做。”沐厌离轻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执拗，不可能说服。
为了修为去找稀少的炎宫修士双修，沐厌离不愿也十分讨厌。
“你可以将他们作为炉鼎。”
沐厌离没有说话，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境界不行的小修士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真正能起作用的老妖怪不喜欢。
她是个对不喜欢之人或事懒得搭理的人，更谈不上亲密之事。
沐厌离没有想过与人结为道侣，曾经她认为自己会这样孤身一人，直至老去。
紫恒开口询问：“你愿意这样，他愿意吗？”
“他都听我的。”沐厌离似笑起来，眉眼盈盈，认真道。
紫恒没有说话，那一双眼睛打量沐厌离，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难以启齿。
沐厌离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眼眸灵动，道：“若是那样，必然是要的。”
沐厌离总不能不给他，两人是要过一辈子的。
紫恒断然想不到，沐厌离会有如此想法。在她的认知中，沐厌离不是这样的人，她明明有点讨厌男子，怎会如此……
沐厌离摇头，道：“我不讨厌他。”
沐厌离对于那些到处沾花惹草，又来追寻她的男子嗤之以鼻。明明自己的生活乱得跟麻线一样，又要大搞关系。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子甘愿作男子的后宫，争宠吃醋。
若是几个就算了，人都聚成一窝了……
世间男子有的她不需要，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缠上关系，自然无法理解。
沐厌离绞手，喃喃道：“你说，我是他的师尊、朋友，为什么不能是他的道侣，作他的妻子呢？”
紫恒仙尊失声道：“为什么?”
“他能陪着我，也很干净。”沐厌离小声说。
紫恒一阵无语，这事你找条狗都行。
“其他人我不喜欢。”沐厌离过了会道。
江澈在宗门中是没有朋友的，找不到同辈人，只有沐厌离陪他玩耍。
沐厌离道：“他不需要有朋友的，有我便好了，什么事我都会帮他的。”
她的徒弟很干净，她也一个样。
于情于理都没人吃亏的。
紫恒瞪大双眼，差点没被沐厌离的话惊出魂来，出生以来的所有惊吓加起来都比不过。
紫恒仙尊失神，喃喃道：“沐厌离，怕是没有比你更懂当师尊的师尊了。”
天底下还有比你更蠢的师父吗？养大了徒弟，连道侣都找好了。
“沐厌离，你疯了吗？”紫恒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