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庞氏今天高兴得很,这高兴不只是因为沐清菀及笄,更因为安远侯府再次受到了别人的追捧,哪怕这追捧只是因为沐清菀而起。侯府当了这么多天茶余饭后的谈资,今日终于重见天日,因此,这许多日子以来,她对徐氏母女俩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沐老夫人的脸色真是好,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耳顺的年纪,您老人家是怎么保养的?也教教我们这些后辈,可千万别藏私啊!”
“罗夫人说的是,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沐老夫人有这么出众的孙女,定然笑口常开,长寿长乐!”
“哪里哪里,老身年纪大了,哪比得上你们风华正茂。”沐庞氏笑得眼角的纹路都分明起来。她许久没被如此捧着,乍然重新体会,发现还是这样日子更叫人欢喜。归根究底,前些年蛰伏不出不过是因为安远侯府的荣光不再罢了。
“沐大姑娘如此出色,不知可曾婚配?”
沐庞氏寻声望去,只见是刑部侍郎高大人的妻子高宁氏。这高侍郎为官刚正不阿,正气凛然,能力又出众,很受当今看重,山东那么大的案子都要他主审。夫妻俩膝下三个儿子,长子已经成亲,幼子也订了亲事,如今只剩次子在中间还没个着落。今日及笄礼见沐清菀行止落落大方,容貌也秀丽,高宁氏便起了心思。
这样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在座无人不晓,难免就有人暗地里埋怨高宁氏出手太快。自从沐清菀得了宫中嘉赏,存了结亲心思的人不少,沐驰不大不小是个侯爷,虽然不得重用,但是大梁朝的侯爷可不多。至于沐清河那档子事,毕竟过去了,沐清菀这个做妹妹的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看上去还颇有风范。
当然,动这种心思的大多是没什么根基的人家。真正有底蕴的,到底还是觉得沐家门风不正,不宜结成儿女亲家。
一家有女百家求,及笄礼上被人问起婚事是极有面子的,说明这家姑娘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越是求亲的人多,越是说明这家的姑娘优秀。
沐庞氏刚要开口,“不曾”两个字到了嘴边却缓了一缓,她忽然想起那天沐清菀提过的,跟王家公子两情相悦。那一纸婚书是长子和王大人定下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沐清溪的名字和生辰。但就如徐氏所说的,沐清溪跟侯府不是一条心,哪怕她今日看起来再怎么乖顺,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嫁到阁老府上,会为沐家谋取前程吗?
何况,她是父母双亡的孤女,王家迟迟没有回应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如果换做沐清菀呢?
沐庞氏这一刻真的犹豫了。
别的不论,沐清菀至少父母兄弟俱全,只看这一点便强出沐清溪许多。看在父母兄弟的份上,沐清菀也会惦记着侯府,如果跟王家商量一二,姐妹更易……
沐庞氏摇了摇头,笑呵呵地说道:“她们小辈的婚事一应自有父母做主,我这个老婆子是不插手的。”
这便是婉拒了,那些有打算的闻言便息了心思。只是难免好奇沐庞氏是真的不管还是沐清菀已经定下了人家,若是定下了定的又是哪家,怎么一定风声都没有。
“老夫人真是开明!”高宁氏笑着捧了一句。
座中纷纷附和,沐徐氏叹道:“哪里,不过是我老婆子犯懒不愿意操心罢了。”
众人便又符合着说些老夫人颐养天年才是享福之类的奉承话,沐庞氏的目光却一转,落在了王夫人身上,心中一动。王家她下了帖子,可先前王家说是不来的,今儿突然又来了,是不是王夫人也有同样的心思?
看来,等宴会结束后,她要跟王夫人好好谈谈了。
那一天的事紫蝶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荒谬至极。
她陪着二小姐在房中吃茶闲话,虽说这事里里外外透着不寻常,可想着是在府里,再怎么也闹不出什么大事。何况,这可是大小姐的及笄礼,大小姐自己定然也不想闹出事端的。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派出去的丫鬟线儿忽然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连通报都不及,就这么急匆匆闯到了屋里,见了她竟然连礼节都忘了,扑到她跟前就喊:“姑娘,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紫蝶心里“咯噔”一声,脸一下子变得刷白。
“出了什么事?”沐清溪问。
二小姐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一个,听到这话紫蝶连忙回神。
线儿眼中泛红,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犹豫再三,她都要骂了才轻声又急促地说道:“大小姐和表少爷在外花园的假山里头……”
“轰……”
仿佛一道惊雷闪过,紫蝶只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天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表兄弟在花园里私会,还是在这么多人出席的及笄礼上,大小姐怎么这么糊涂啊!
“快!快带我过去!”紫蝶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且慢!”沐清溪站起来。
紫蝶一脸急色地看着她,大小姐与二小姐不和,府里谁都清楚,二小姐这时候莫不是要落井下石。她忧心忡忡地想,耳边却听沐清溪提醒道:“紫蝶姑娘,此事牵扯甚大,不是你能处置的了的。必须立刻派人通知祖母和严夫人,至于二夫人那里……最好是先瞒着,等宴席散了再告知比较好。”
紫蝶一开始不解,仔细一想却觉得沐清溪这法子实在周全,心中不由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羞愧,忙道:“二小姐说的是,奴婢这就去通知老夫人和严夫人。”
“还有,去前院找两位堂兄吧。既然是表少爷在,由他们出面更妥当。”沐清溪又道。
紫蝶心中连声称好,她一听出事乱了方寸,幸好二小姐冷静。否则,她一个婢子冒然去管主子的丑事,且不论管不管得了,事后必然讨不了好。
“多谢二小姐!”这句谢说得无比诚心。
沐清溪看着紫蝶和线儿匆忙离去的背影,良久,唇角轻勾,举步跟了上去。
沐清菀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一阵恍惚,今日不是她的及笄礼吗?她怎么会在这?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从假山石的缝隙间撒下来,一阵风穿过,带起石头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下,恰好落在了她的身上,凉意津津……
凉意?
沐清溪猛地低头,入眼即是雪白滑腻的肌理,脑中登时一片空白。这是怎么了?
“表妹醒了?”男人声音自上方传来,沐清菀一抬头,瞳孔瞬间张大,一声尖叫立时传了出来。
“严章……”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严章出现在这里,和她。
严章饶有兴致地看着听着,浑像个看戏的局外人,在沐清菀尖叫的时候也没有阻拦的打算,反而觉得叫得好。她若是不叫,别人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叫吧,再大声点,把所有人都叫来!
当然是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闹得人尽皆知才有意思啊。
夏日的风都弥漫着热气,沐清菀却觉得刺骨的寒意从身下的地面升起,凉透心肺,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放开我!救命!”她一边挣扎一边厉声质问。不该是这样的,不该的,明明应该是……
沐清菀叫骂的声音陡然停顿,身体的异样传来,那些先前不曾注意到的感觉汹涌地袭上来。她浑身酸软难耐,难言处更是觉得又麻又痛,只是几下轻轻地点拨就让身体止不住的颤栗……
不!不!不!
怎么会这样!
严章他……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天阉吗……王奕呢……啊啊啊啊!
“混蛋!禽兽!你滚!”
严章依旧不疾不徐,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沐清菀却已经叫不出来了。严章冷眼看着她的反应,心底再一次感叹大舅子下的药够重。
看,再怎么不情愿还不是要求着他。
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来了又去,他依稀听到一声惊恐的抽气声,紧接着脚步渐行渐远,十分急促。严章哼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动手……
他是天阉又如何,该做的不该做的照样能做,呵呵。
严章听着耳边去了又来的脚步声,急匆匆又杂乱无章,这次明显人多了许多。眼中露出满意的笑,拳头猛地用力,沐清菀的声音陡然拔高。
紧接着脚步声到了身后,杂乱的惊叫声、抽气声响成一片,随即是怒吼响起,“混账东西,你们在做什么!”
严章从容不迫地捡起落在地上的外袍,给自己披上,顺手捞起一件随手一甩落在沐清菀身上算是遮掩。慢条斯理地回头看向来人,挑眉回道:“我们在做什么?老夫人难道没看到?”
沐庞氏看着衣衫不整的严章,再看看躺在地上的沐清菀,这场景,瞎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沐庞氏抖着手“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手中一松,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后边跟着的人这才惊醒过来,张嬷嬷去看沐庞氏,紫蝶则赶紧过去为沐清菀整理衣着。
沐清溪没跟着进去,她站在假山外听着里面兵荒马乱的声音,淡淡地说道:“去两头守着,别让人过来。”
“是。”跟在外面守着的线儿连忙应是,心底忽然间觉得二小姐愈发威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