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下来，工作人员开了灯，冷白的光从中央往下洒落，隔着柜子，叶声坐在靠背椅子上，里头走过来个年纪略大些的工作人员，说话的口吻就不大好了：“什么员工，看他贼眉鼠眼的，不知道来干什么的？”瞥了年纪小的那个一眼，过来人的口吻说，“你别看他上回对你笑着，就觉得人家是个好人了，上个月老杨半夜里看他在小区外面转来转去。”老杨是守夜的保安，上个月猫灾还没闹这么厉害。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到了，年轻那个耳垂微微发红，争辩说：“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苗先生很有爱心，不会是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别被人家三言两语唬住了。”

年轻女孩子见着长得俊的爱犯傻的事不是没有，有时候劝也劝不住，话说到这里，她还要犯傻，那也只能由她去了。

快到下班时间，年长那个进了工作间，从里头出来后就换成了常服，交代几句下班去了。

“你怎么不下班？”叶声问。

“我就住这个小区，晚点儿回去。”拨了拨头发，露出衣服上的胸牌，上面是她的名字——肖思思，她刚被驳得没话说，脸上有些赧然，低着头整理文件，装出忙碌的样子，“你不是想要打听小区里哪家要低价卖房子吗？这里有三户，你要是还不满意，咱们留个电话，等再有要卖的我联系你。”

“哦。”叶声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用这个借口套近乎来着，点了点头，记下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低着头，中性笔在白纸上划动，叶声留了自己的号码，递给肖思思的时候，装作无意问了一句：“其实我养了只宠物，这附近没怎么看到宠物店啊？你有那个苗先生的联系方式么？要是在附近，到时候正好可以在他家买宠物用品，不用网购了。”

“没有。”肖思思把纸撕下来折了两下，放进文件夹里，抬头说，“我只知道他叫苗烨，他经常来我们小区，附近小区也会去，好像有个什么宠物群，里面都是找他买宠物粮或者宠物用品的顾客，你要是在我们小区买了房，进了业主群一准能打听到他。”

叶声恍然的点点头。

小区外的猫叫声变得激烈了起来，肖思思朝外头张望一眼，快步走到门口关了门，叶声还在，她难免解释一两句：“每到六七点左右小区里的人下班回来，那些猫就会疯了一样乱跑乱叫，要是没这些猫，还不一定能捡到那么便宜的房子。”

“我再看看，下次再来。”

叶声找了句万金油借口，溜之大吉。

刚一出去，眼前就蹿过去两只猫，一只花色一只黑白，厮打着跑开。

要不是叶声溜得快，保不准要被这两只凶猫拦路撕扯，她蹿进了1号楼的楼道口，最靠外的楼道口正好可以看见小区门口的景象。

说得好听点儿，每每经过门口那条路的人健步如飞、身姿矫健，说得直白点儿，就是群猫乱咬，狼狈逃窜，身上没裹上三两层衣服还敢出门？不怕被咬进医院才怪。

桂叶小区环境挺好，可惜，生存条件艰难。

得亏在秋冬，这要是夏天，人都给捂傻了。

正看着，一个人从楼上走下来，身上穿着湛青带两道白杠的衣服很眼熟。

叶声转头看了一眼，这人就比叶声高那么一点儿，两道浓眉，高鼻梁，眼睛不大不小，脸型很瘦，是时下流行的那种气质型帅哥，只是他行走的样子没他那张脸赏心悦目。两手插兜，背弓着，脖子前倾，给人一种阴猥的感觉。

这种行走的姿势，叶声一眼认出来，多半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个苗烨。

苗烨没认出叶声来，从她身边走过，兜帽戴上，一低头一伸腿，朝着门口冲过去。

一辆车正好从外头进来，挡了他的路，他略一停留，一群猫就把他给堵住了，断了一截尾巴的黑猫爪子猛挠，有力的后腿一蹬，蹿到了苗烨后背，狠狠咬了下去。

叶声看得一呲牙，有一种疼，叫看着都疼。

黑色轿车冲了进去，苗烨刚把背后那猫甩下去，脚脖子就被咬了好几口，露出的手也被挠了好几下，往前走一步难如登天。

“这些猫凶成这样，他又不是小区住户，还这么高频率进来，不是傻子就是有猫腻。”

叶声小心的靠过去，柳霁婴悄悄冒了出来，在她身体周围覆上阴气，作用不大，一般猫见了脏东西，转头就跑开了，这些猫好似真的疯了般，只要自己没死，就想要把别人咬死。

叶声纵然狼狈，但比苗烨的情况还要好一些，至少聚在她身边的猫要少一些。

“这边来！”

人走的过道那里猫聚成一团，但是车走的横栏那边猫少一些，往下一钻，叶声健步前跑，跑了百来米远，猫叫声没那么惊人，她停了下来，跑在她身后的苗烨也停住，大喘气说：“你跑得真快。”

“有经验了这是。”

叶声转身，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尤嫌不够，又往后退了几步。

她现在站的地儿是在桂叶小区的高墙后，几枝观赏的花枝越过墙颤巍巍弹出来，开着嫩黄色的小花，她不认得，花瓣被风吹得落了下来。

这里没灯，小区里的灯从高墙棱形空隙里透过来，隐约透出些交错的花枝影子，斑驳落在地上。

滤过枝叶的光打在苗烨身上，以及，他身后。

黑色的油亮的毛镀着一层冷冷的光，照不到光的地方，就像鬼影一样，很难辨认。

“你跟着我干什么？”叶声用上了【鬼语】，这是她唯一的技能，对鬼有攻击效果。

她认得这黑猫，是那只断了尾巴爬上苗烨后背狠咬了他几口的猫，一路无声的跟在后头，叶声完全没发觉，一转身的时候看见这鬼东西简直吓得心脏骤停，它看人的眼神邪门中透着怨恨，就像当初叶声第一次见到李露时那样。

黑猫对着叶声呲了呲牙，竖起的瞳孔泛着幽绿色的冷光，眼神中带着残忍的兽性，与一种异于寻常动物的狡诈。

“不是你让我跟着你走吗？”苗烨以为叶声在跟他说话，直起了身子。

苗烨刚准备走过去，叶声说：“别过来！”他的脚转而停住，却见叶声走了过来，拉了他一把。

爪子挠到地面的声音让人浑身发麻，刺啦啦的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小畜生怎么跑出来了！”大惊之下，苗烨骂了一句，他还以为今晚总算摆脱这些鬼畜生，没想到竟然被无声无息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