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天还阴着。

叶声裹着张毯子，面前燃着小火炉，炉子上烧着热酒，她平时不怎么饮酒，纯粹是侯三爷爷给她送了些过来，她才有了兴致。

“小馋猫，你喝不得。”

叶声点了下真真的鼻子，他打了个喷嚏，巴巴的望着。

酒香扑鼻，是乡下用粗粮酿的酒，度数高，一热起来，整间画室都是酒香。

画室根本没开门，也没人过来，小怪醉醺醺的倒过来，晕晕乎乎将脑袋靠在叶声膝盖上，叶声是真没想到，小怪这么能喝，大半的酒都进了它的肚子。

它不单能喝，还很爱喝酒，叶声将热酒倒进它的饭碗里，它就垂着脑袋移过去，舌尖一下一下伸出来舔着，这么大一只，却像猫儿狗儿一样，昏头昏脑在屋子里打着转，尾巴都不会动了，软乎乎的垂下来，在地上拖动。

沾了灰尘，那根柔软黑亮的尾巴看起来脏兮兮的。

叶声扯着小怪的尾巴，将灰尘轻轻拂去，小怪呆呆望着她，丑萌丑萌的脸上，两只猩红的眼睛像是沾着水珠儿，雾蒙蒙的，那股子凶悍的味道变了，“哐”一声，脑袋砸到桌子上，它睡着了。

到了下午，叶声身上的酒气散了，走出画室用雪搓了把脸，整个清醒过来。

从下午到第二天的正午，叶声将三桩惨案的大致信息都摸清楚了。

她倚着车门，搓了搓手，目光扫过行走在街道的人群，心里有了思路。

“被选中的人确实有相似的特征，最明显的就是本身八字轻，命途多舛，被害者基本上都是这种情况。”

“被害者在临死前，曾与脏东西接触过，得到过怨念物品，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叶声看见了熟悉的人影，她没动，依旧倚着车门，心里盘算，“最后一点就是，正处在转运时期，运势上涨，可说是悲剧的一生中为数不多开始变得幸运一些的时刻。”

手指轻轻敲击车门，叶声的目光随着街道对面留着平头的年轻人的移动而移动，对面的人注意到了她，一脸惊喜的跟叶声打招呼。

“叶老板，你也发财啦！”刘飞翔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从对面穿梭而过，汽车的鸣笛声响起，刘飞翔后退一步，避开了汽车走到叶声身边。

“听说你找到新工作了？”叶声扬起微笑，“恭喜。”

“嘿嘿……运气好，碰上了个好老板，让我当他司机。”刘飞翔搔了搔脑袋，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他看起来黑了许多，不过精神十足，胳膊上肌肉结实，平时应该没少锻炼。

“挺好的，开车记得注意安全。”叶声拍拍他的肩膀，“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怪事？”

刘飞翔身体一抖，说：“捡到钱包的那种怪事？没有了。”他摇头，“我现在可不敢在夜里随便乱逛，也不敢捡别人东西了，你放心，还有我奶奶保佑我呢！”

“除了捡到钱包那件怪事外，别的也要注意。”

见叶声表情郑重，刘飞翔也不由的点了点头，他想起了范棕买到的那个手办，觉得果然平时还是得多到寺庙里转转，去去晦气。

不过——“我觉得我最近运气挺好的，借我朋友的车出门转了一圈，还能救个人，得了份工作。等我赚了钱，迟早要搬出去住，我实在受不了我爸了。”

“那你可得加油了。”叶声见他神情振奋，心里也为他感到高兴。

两人并肩走了一路，叶声眼角余光看向右侧方向时，瞥见牛师傅低头推着肉夹馍的推车走到了一栋居民楼，原来牛师傅住在这附近。

叶声多看了一眼，刘飞翔就注意到了，他惊呼：“那不是老牛吗？他又开始出摊了，我去买俩肉夹馍。”他快步跑了几步，回头看叶声，“你要吗？”

“帮我带两个。”

叶声给刘飞翔转了账，没多久，刘飞翔小跑过来，叶声眼见着一个女孩儿不小心撞到了他，两个人几乎撞了个满怀，彼此看了几眼，脸都红了起来。

“哦，一见钟情了？”

刘飞翔走来的时候，叶声不忘打趣他，接过肉夹馍啃了两口，腮帮子鼓鼓的，刘飞翔的脸又红了。

具备那三点条件的人，单独一点很容易找到，三点都满足的，叶声本以为很少，没想到，跟刘飞翔分开后，叶声又发现了三个。

“这样的人，以龙兴镇的范围来说，出现的概率太高了。”

叶声不知道这是龙兴镇的问题，还是羽先生那些人早有布置。

分别拜访了前面两人，叶声将第三个人放在了最后，她走到来过几次的街道，路过咖啡馆，在挂着一块木牌的门前停下，木牌背面朝着叶声，上面刻着三个字——“歇业中”。

驻足片刻，叶声等了一会儿，里面确实没传出声音，想想也是，今天周一，即使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乔医生也未必在这里。

里面没有灯光，周围的建筑随着里面的人离开，白炽灯一盏盏熄灭，叶声站在黑暗之中，打开了手机，她听见脚步声，就像来人故意让她听见的一样。

屏幕的光照亮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乔医生左手拎着纸袋子，右手拿着一杯咖啡，他对叶声的出现并没有感到奇怪，依旧用一种从容的口吻说：“晚上好。”

“晚上好，乔医生最近很忙吗？”

“拜访的朋友比较多。”乔医生将右手的咖啡放在纸袋子里，掏出钥匙开了门，邀请叶声进入，带上门说，“盛意难却。”

“看来这也是朋友的好意了。”叶声看了眼乔医生放在桌上的纸袋。

“叶小姐真是非常机敏的人，猜对了。”乔医生笑着，“山竹和甜柚，朋友送了我很多，正愁吃不完，叶小姐就来了。”

乔医生拿出山竹，从纸袋里掏出一只表皮金黄的柚子，足有脑袋大，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剥开表皮，里面是微微泛红的果肉。

叶声并没有推辞，吃得差不多时，乔医生才问：“叶小姐这时候过来，是症状变得严重了吗？”

“情况好转许多，所以，特意来感谢你。”叶声用了这个借口，方便下次再来。

乔医生眼睫微抬，有些诧异的模样：“叶小姐想起遗忘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