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会儿，叶声才想起来，这环卫工是曲祥的同事，当初在等曲祥的时候，叶声见过的，似乎是叫——“哎，你是老许吧？”

环卫工停下脚步，回头说：“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平垱村那边的画室老板，咱们以前见过的，老许你还负责这一片呢？”叶声表现得十分热情。

老许虽然记不得叶声是谁，印象中并没见过她，但人家这样的态度，他当然也就好脾气的说：“是啊，一直负责这片。”

“你同事不是有时候会过来帮你吗？他今天来了没？”

“哪个同事？”

“曲祥啊，你不记得了？”叶声说。

“曲祥？没这个人吧？”老许一脸疑惑，“根本就没姓曲的。”

“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叶声现在确认了，那个面容俊秀的曲祥，也许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曲祥。

只是在鬼蜮之中，他变成了叶声刚才看到的那副模样。

“应该说，是他原本的样子吧。”

现在想想，其实曲祥的眉毛、眼睛和鼻子都挺秀气的，单拎出来看，不算丑，只是加上面部的伤，失去的那只眼睛，整个面部因为伤势都变得扭曲了，皮肤皱在一起，便也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或者说，没人在乎他最初是什么模样。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他没有受伤，也许，现实中的他，会跟鬼蜮中的他一样，是个事业有成、有家庭有妻子的成功男人，会成为令人羡艳的存在。

叶声不断的往前走，又一次来到了十字路口。

看见穿着白色棉袄的男人，疑惑几乎要化为言语脱口而出，但叶声忍住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观察着这里的所有人，她没有立刻离开这里，然后看见了穿着橙色工作服经过的老许，熟悉感迎面而来，她终于确定，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叶声猛然转身，眼前忽然黑了一下，紧接着，才恢复了光明。

“刚才，是有什么东西从我面前跑过去了吗？”她不解，没有人能给她答应。

顺着道路往回走，叶声又看见了熟悉的人，她正觉得古怪，没准备打招呼，却看见对方冲她笑了笑，是看见她了。

叶声头一次在这个鬼蜮中遇见主动朝自己做出反应的人，忍不住走了过去，说：“乔医生，你这是要去哪儿？”

“有位病人的家属约我去他家中给病人看看情况，没想到正好碰见叶小姐你了。”

“我出门走走。”叶声小心的观察乔医生，疑心他出现的时机是不是过于巧合。

转念一想，刚才的老许，还有现在的乔医生，似乎都是曲祥最为熟悉的人，正因为是他熟悉的人，才会如此生动的出现在鬼蜮中。而其他的人，在叶声看来也是像活人一样，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些人都在自己该在的地方，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但没有生机和生气。

有时候叶声走在路上，商铺里的人会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热情洋溢的拉着她进去试衣服，但是这里的人并不会这样，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却缺失了最重要的——灵魂。

叶声跟着乔医生往前走，却来到了最初的地方，曲祥的家门口。

“是这里的主人请你来看病，他们家谁生病了？”叶声没想到这么巧，但仔细想想，曲祥家中要是有人生病，除了找乔医生，还会找谁呢？竟然又莫名合理了。

“是他们家的……”

乔医生话没说完，大门打开，已经换上一身冬装的女人站在门口说：“乔医生你来了，已经等你好久了。还有……这位小姐，你怎么又来了，还没找到你要找的人吗？”

“已经找到了。”叶声笑笑说。

“这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来的。”乔医生介绍了一句。

“你好，我叫叶声，早上多有冒昧，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既然是乔医生的朋友，正好进来坐坐吧，我刚做了好多姜丝糖，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女人落落大方的邀请他们进屋，端来水果和姜丝糖，才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对叶声说，“我叫梁绮露，叫我露露姐就好了，你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吧？”

“我早就毕业了。”刚毕业那会儿，叶声总是被人误认为是还在上学的，工作之后基本上就没人这么说了，没想到现在又听到这样的话，倒叫她有些啼笑皆非。

叶声和乔医生在客厅坐着，梁绮露将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推了出来，这是曲祥的父亲曲腾杰，随后出来的是曲祥的母亲关燕，两口子看起来很恩爱。只是曲腾杰的腿以前被流弹伤到，年轻时没养好，老了病情加重，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而关燕本身身体就不太好，林妹妹一样的人，走一步喘两声，光是给两个老人买药的钱，每年只怕都要花费不少。

叶声记得曲祥说过，自己是孤儿，没想到鬼蜮之中，他却是有父母的。

她不确定这是他真的父母，还是厉鬼为了蛊惑曲祥，带给他的虚幻的造梦之物。

趁着乔医生跟两个老人沟通之际，叶声和梁绮露聊了起来。

她才知道，原本曲腾杰年轻时参了军，后来靠自己的努力念了大学，成为了一名老师。可惜，他命不好，被人陷害轻薄了自己的学生，因此，失去了工作，遭人唾弃。

数年来，曲腾杰一直想要澄清，无论是女学生，还是与他相熟交好的同事，都愿意为他作证，花费了十多年时间，曲腾杰终于洗清冤屈。幸运的是，他的妻子一直相信着他，帮助着他，在他因为腿脚不便无法出门的时候，都是妻子在为他奔波。

等到曲祥考上大学，在大学里和同学梁绮露相识相恋，而后结婚，一切都好了起来。

曲祥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室内设计师，他的设计水平是国内顶尖的，在国际上也拿过奖，名利双收，但是他为了父母，还是选择留在了这个小镇子里。

“曲祥年轻时，有没有遇见什么意外？”听完，叶声问了一句。

“你果然是刚回镇上，这件事咱们镇上的人都知道，曲祥十四岁那年，有个从七院跑到镇上的疯子，趁学生们在谷厂玩的时候，将他们关在了里面，试图伤害他们，幸运的是，提前被人发现了，曲祥没有受伤。只可惜，另外一个孩子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没多久，那孩子忍受不了长久的痛苦煎熬，从桥上跳下河，没能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