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池从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
她此前从来没有来过大相国寺,只听刘弗章之前说过,太后喜欢去大相国寺上香,还带着刘葳兮一起去听禅。
这种诡异的念头随着林兰池看到这座建筑出现,又随着她久未停息。
诚然,她同太子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但也有秘密,就像是那张可以终结互换的符咒。
一想到那张符咒,林兰池心中更是如针扎般不安,迷茫而未解。
她下了决心,转天乘着太子去上朝,同他谎称是要出宫去看铺子田庄,一路往大相国寺去。
一路上,坐在边上的柑橘并未说话,也未问林兰池到底要做什么。
倒是林兰池低头看她,忽而道:“若是你想要出宫去,我可以送你一间店铺。”
柑橘一愣,抬起头来茫然而不解的看着林兰池,她也是个相当聪敏的女子,一下子明白过来林兰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柑橘摇头,低声道:“....小人跟着姑娘,很是快乐,并不觉得有别的什么。”
林兰池抬起头,轻轻摇头,低声道:“我知道,但是我觉得可惜。”
柑橘道:“清河王死的那天,小人去看了。”
她提醒林兰池,那天他们出宫的时候,柑橘就跟在林兰池身后,看着清河王,这个一切的罪魁祸首就这样死了。
她当时或许想到了卫七,或许没有。
林兰池不敢猜测下去,对柑橘闷声道:“....我记得的,但是有时候,我不想你记得。”
柑橘笑起来,只是道:“能一辈子跟着姑娘,已经是小人的福气了。”
林兰池不再说了,心里却忍不住筹谋起来,柑橘不可能一辈子为她效力,若是柑橘不想要嫁人,她就该为她找个孩子养老送终。
该给的东西一样不会少,总要比嫁给秦五的阿喜多一点,想必阿喜也不会吃味。
她想心事的间隙,马车已然到了大相国寺,林兰池下了马车,带上帷帽,在柑橘的陪同下入寺。
大相国寺不比其他寺院冷清寂静,这里是满东京城人最多的寺院,香火鼎盛,往来不息,许多男女穿梭期间,手持信物或是香烛。
林兰池轻声嘱咐柑橘去买香,自己则是静静的看远近的殿堂,窗户开合,露出来佛幡同佛像。
最中间大雄宝殿外,密织的人群,朝着沉香木佛像再拜,默默许下心愿。
诸天神佛,都聚在这里,低头伏视,满怀心愿的世人。
她忽而觉得有些沉甸甸的难怪浮起来,其实心愿多少,求告诸神,也不一定有用。如果有用,想必世人愿意将头磕破,将腿跪断。
如果真的有用,柏良川和林履雪就不会死。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林兰池还是认认真真的点香,再拜后又转了一圈,甚至差点准备去问问有没有斋饭可吃。
转了几圈,除了认识几尊佛像之外,一无所获,也没见到有什么东西。
“算了,咱们走吧。”
也许是她最近想的事情太多,一时有些乱了,所以才会有胡乱猜想的念头。
林兰池转身欲踏出门槛,身后终有一个小沙弥追出来,喊着施主请她慢步。
林兰池回过头来,那个小沙弥气喘呼呼的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才道:“师傅说,女施主上次已经去了南海寺,为什么又来大相国寺。”
林兰池注视着他,又像是透过她注视别人,长久的沉默过后,她轻声道:“因为参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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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葳兮过了新婚,石晚亭便正常去点卯,参与政事。如今她不能做地方官,成了京官之后也是在太子手底下做事。
太子要梳理这些年清河王到底从多少地方弄了多少钱。
实际上,清河王的人已经被皇帝查得差不多了,这次其实又是一次逼迫站位的行为,许多以前在木头里面的蛀虫,这次要一并被抓出来处理。
这是浩大的工作,有时候石晚亭干脆晚上也不回来,或者回来的时候带着不少公文,刘葳兮心疼她睡不好,就陪她一起批阅。
他参与政事毕竟太少,有些时候拿不准的也要问石晚亭。
石晚亭就哄他去睡觉。
刘葳兮有一种清晰的无力感,他转而又去试探太子,问太子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参与政事,就算不露面,只是背地里的也一样。
刘弗章忽而问刘葳兮道:“你此前从未这样要求过。”
刘葳兮便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了,于是轻轻摇头,“我只是心疼石晚亭。”
刘弗章点头,了然道:“知道了,孤会减少她的公务。至于你,若是没有事情做,也可以去学点处理公务的手段。”
而后太子派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给刘葳兮,就好像将一叠散在地上的纸一张张捡起来,并拢在一起。
是可有可无的职位。
刘葳兮又想到那个西域的人,听他说西域出了什么事情,现在他掌握了不少势力。
只要刘葳兮想,他可以出手帮刘葳兮一把,让他拥有之前数倍百倍的权利。
刘葳兮再度否决了这个提议。
那人很快又再度传信,速度快的好似他并不在西域边境,而是就在公主府隔壁一样。
上面的信件清楚写明白,刘葳兮是什么时候拿了那毒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对接点,那药到底有什么作用。
最后对方轻描淡写问道:“若是这样,殿下还有安生日子吗?想必以皇帝的手段,先死的应该是谁呢?哦,驸马吧。”
皇帝的手段谁都清楚。
他不忍心杀自己的孩子,却会对他们身边的人下手,他毒杀这些孩子的精神,然后留下一个残破的躯壳。
太子差点就失去了太子妃。
刘葳兮一己之力,又如何保住石晚亭呢?
刘葳兮清楚认识到,他在与虎谋皮,已经被推上一条前所未有的险要之路。
他最后写,“你要我怎么做?”
对方很简单的回复道:“没有怎么做,你继续下毒,我要皇帝尽快的出事。”
刘葳兮不知道他要什么。
但是毒杀皇帝是他本来要做的事情,现在无非是增加了剂量。他天天忙着这些事情,等到石晚亭偶一日撞进门来,便下意识将书信收起来。
石晚亭问道:“你在写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