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众人望着那被侍卫们一路拖出去还仍旧骂骂咧咧的年轻御史,尽是一片沉默。
“皇上亲征,本宫执政,此乃无奈之举。本宫知晓尔等对本宫有着诸多不满,但如今皇上在前线奋战,我等身居皇城,远离战场,这战争还不知何时方才结束,尔等若是一直如此,皇上又如何安心打仗?难道,各位大人还想要皇上身居前线的同时,还得操心这皇城之中的事么?”
我略带冷冽的目光一一扫过底下的朝臣们,他们面面相觑,我红唇轻启,接着道,“身为臣子,无法为皇上减轻负担也就罢了,尔等还因为私心而像一群孩子一般吵闹,如此,各位大臣的心不虚么?可对得起那些上阵杀敌的战士,可对得起皇上,对得起百姓?”
我越说,语气就愈重一分,仿佛是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一般。
大臣们被我说得低下头,似是有些无地自容,朝堂之上,异常的安静。
虽然我并不指望着他们会因为我的这几句话而有所改变,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许多大臣们都停下了小动作,开始配合着,这对我来说,也是惊喜。
至少,在处理事情上,不会再有那么阻碍了。
这一点,倒是令我舒心了不少。
“娘亲!”
随着一声欢呼和众人行礼的声音,云柔小小的身子猛扎进我的怀里。
我低头眉梢带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今日可有乖乖的?”
“恩,有哦。”云柔仰起头,憋着嘴巴,一副委屈的模样,道,“云柔许久未见娘亲了,甚是想念。”
我一声轻叹,蹲下了身子,有些愧疚地看着她,“抱歉,云柔,是娘亲不好,娘亲太忙了。”
云柔摇摇头,虽是委屈,却丝毫没有怪我的意思,“云柔知道,娘亲要帮父皇暂时执掌朝政,云柔知道的,所以娘亲不要不开心,云柔也会好好学习努力长大的,这样就可以帮到父皇和娘亲了。”
云柔边说着,一边捏起了小拳头,一副坚毅的模样,看得我心头一软,伸手将她涌入怀中。
“娘亲的云柔呵……”
都说女儿乃是母亲贴心的小棉袄,这话果真不错。
陪着云柔用完午膳,便让奶娘将她带回去歇息。
临走前,云柔还十分贴心地扭过头对我说道,“娘亲,云柔去歇息了,您也要注意休息哟。”
我勾勾唇,多日来积累下来的疲惫随着云柔的体贴而烟消云散。
“娘娘……”
我望着云柔逐渐远去的背影,吴海英忽然走到我的身旁来,轻唤我一下,“西北来奏。”
……
朝勤殿。
“此事事关重大,该是立即派人前去赈灾,安抚灾民才是。”
“胡说,该是先确认实情才是,赈灾自然是要的,可你对于西北如今的情况却不甚了解,只是从奏折上略知一二,怎能知晓赈灾该要多少物资?”
我手里捏着一份奏折,静看着大臣们争辩。
西北来报,西北干旱严重,还引起了百姓暴动,遂上奏求助,由于事发突然,我当下便将大臣们请到了朝勤殿来。
西北乃是大梁最为贫困的地区,如今更是旱灾连连,导致今年没有了收成,百姓的温饱都难以解决,干旱的日子长了,百姓人心涣散,开始发起暴动,纷纷上街抢食。
西北的县令一见此情况,急忙上奏。
其实此事,在齐玄翎还在皇宫时曾派人前往予以援助,本该解决的差不多了,谁知如今又出现此事。
脑海里忽然冒出探子回报时所说的话语,眸光一沉。
“娘娘,经过臣等的讨论,臣等认为,此事该是赈灾为先。不论西北的现实情况如何,百姓方才是最重要的,唯有先解决了百姓的苦难,安抚了情绪,方才能够顺利进行下一步。”
朝臣们吵了许久,直到最后,才有一人走上前来,此人正是我的父亲,萧尚书。
“臣,附议。”
“臣,附议。”
……一个又一个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朝臣们纷纷上前一步,捏着手中的玉牌,应和着我父亲的提议。
可是赈灾么?
我勾唇冷笑一下,摇了摇头,“可本宫觉得此提议并非最佳。”
“哦?”父亲诧异地望着我,“难道娘娘还有更好的提议?”
我目光略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父亲虽从小就极其的疼爱我,也授予了我不少宝贵的知识,可对于我代为执政一事,还是略有不满的。
面对着其余朝臣疑惑的目光,我垂下眼,掩去眼中的异样,清了清嗓子,道,“西北的旱灾虽是严重,可却并没有折子上所说的那般恐怖。”
“此话怎讲?”张御史蹙着眉头看着我。
“西北如今正值旱灾不错,可西北的旱情根本就没有那么的严重,在本宫召各位大人进宫之前,就有探子回报,西北虽是旱灾,亦是发生了暴动,可暴动却并非百姓主动为之。”
这个探子,乃是齐玄翎先前解决西北之事时留下的。没想到如今,倒是为我提供了重要的情报。
“并非百姓主动而为之?”
我颔首,“不错。”
我将手中的折子往书案上随手一扔,起身缓缓走到众人跟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西北的旱情还不足以让百姓民不聊生,更何况,先前皇上已派人前去过。百姓之所以发生暴动,乃是因为地方豪强和官员腐败所迫。所有的援助物资都要经过官府,官府联合当地的商户抬高物价和克扣,这才会让百姓忍无可忍。”
我顿了顿,望着众人的神情,有惊讶的,有惊疑不定的,亦有深思的……
朝勤殿内沉默了,我亦是不做声,心中暗自较量。
终于,平静的氛围终有人打破了,“那照娘娘的意思?”
我闻言,含笑看向那一位大臣,“各位大臣可愿听听本宫的想法?”
话音刚落,我又看了一眼众人,丝毫不给他们说话的时间继续说道,“本宫以为,既然西北有灾,那定是要赈灾的。只是要如何赈灾呢?”
我拉长了尾音,满意地看着被我吸引了注意的的众人,“既然百姓发起了暴动,而暴动的根源乃是由于地方豪强和官府联合抬高物价,无视栽情所致,那何不先解决了此一问题呢?”
“历年来,由于当地官府豪强所迫,百姓民不聊生,所拨下去的赈灾救济未必能够全都用在百姓身上,相反,一些有心之人还会因此趁火打劫,各位大臣认为,先赈灾,那赈灾救济可会切实用在百姓身上?”
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心中却是有些发凉,一些自私的人啊,总会不顾他人性命,只为自己发财而丧失了良心。
生而为人,不是该互相帮助才是么?
“娘娘的意思,是想要先肃清西北,然后再赈灾?”我父亲沉吟半晌,又开口问道。
“不错。”我颔首。
“此举不妥。”我话音刚落,许尚书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我惊讶地挑了一下眉,跟着众人一起看向了他,许尚书继续说道,“且不说臣等只是听娘娘一人之言,并无实证,就算此事是真的,百姓乃是天下之根本,该是先安抚百姓的情绪以及予以救济方才是重中之重。”
对于他的质疑,我只回以轻笑,“许尚书所言有理,只是,依照许尚书此话,本宫只想问问,许尚书又如何能够保证百姓之难能够得以解决?”
“这……”
许尚书被我问的哑口无言,只讷讷的张开嘴,老脸急的都已经染上了几许绯红。
“既然许尚书觉得此举不妥,那这样如何——”
我笑意盈盈且自信满满地看着许尚书,与他的窘迫相比,我反倒显得淡然许多。
“一边赈灾,一边肃清。”
我轻启着红唇,轻缓地吐出这八个字。
许尚书讶异地望着我,我只看着他,并没去看别人,但我想,反应该是差不多的。
“派人亲自前往西北去,以赈灾为名,观察当地事情,搜集证据,若是此事属真,那身为朝廷名臣却欺压百姓,无论是官员亦或是商贾,我大梁,可容不下此等人物。”
我的语速极缓,面上带笑,宛若一温婉女子,可说出口的话语却是充满了冷默和残忍。
容不下代表着什么?
发配?斩首?亦或是终身监禁?
谁都不知道,不过,这才是我的最终决定,方才那个,不过是为了引出我接下来的话罢了。
我的目光从许尚书的身上移开,缓慢而又危险地环视一圈,朝臣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似是雕像一般,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本宫此提议,各位大人觉得,可还行得通么?”
偌大的朝勤殿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只是这气氛中似乎还透着些许的紧张。
我说的有些渴了,遂背过身去,将书案上放着的茶杯拿起,缓慢而优雅地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这时,我的父亲经过方才的思索,终作出了决定,“臣以为,此举可行。”
我放下茶杯,转过身去,这时,张御史也开了口,“臣亦如此以为。”
我并不意外,我的这个提议,既能救济灾民,还能为朝廷除去害虫,他们又怎会拒绝呢?
果然,其余的大臣不管是心甘情愿的,抑或是迫于形势的,也都纷纷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