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昏暗。
断崖处风大,就连我都被吹得感觉有些生冷,更勿论云柔一个孩子。
她的小脸煞白煞白的,已经不再哭泣,但因为哭久了,身子习惯性一抽一抽的。
我心疼极了。
“娘娘,人带到了。”
身后传来侍卫的声音,我点点头,几人一松手,原本就已经奄奄一息的丞相立即便被他们扔在了地上
蒙面人听闻动静,抬眼看向了我的身后,原本是略带喜悦的一双眸子,然而,一触及到我身后之人时,却是一怔。
“丞相大人,你……”
随即他又看向了我,眼里是滔天的怒火,“妖妃,你可真是狠毒!”
我闻言,忽然勾唇冷笑,反问,“本宫狠毒?那他杀了无辜老百姓就不狠毒吗?他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你闭嘴!你懂什么?”
蒙面人的目光落在丞相的身上,他越看越气,两个肩膀剧烈颤抖着,似是怒极了。
他又忽然抬头盯着我,嘴角绽出一个嗜血的笑,我的心莫名咯噔一下,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既然这样,那你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你想干什么?”
我一惊,蒙面人却是偏过头去面对着云柔,匕首从脖子上撤下,我并未能松一口气,因为,那匕首又抵上了云柔的脸庞!
“娘亲!”云柔吓得尖叫起来。
蒙面人嘿嘿笑着,“贵妃娘娘既然都能够如此心狠手辣,真是值得在下学习,就是不知道,这刀若是像落在丞相身上那般的落在公主的身上,娘娘是否还狠得下心来。”
我还未反应过来,但见他狞笑着,举起匕首,云柔闭眼尖叫。
眼看着匕首就要落在云柔的脸上,一旁的赵轻丞忽然动了,整个身子直直朝着蒙面人窜去,以自身身躯挡下了那一刀。
我缓过神,急忙也跟着冲了过去,轻丞忍着伤痛,尽可能地与蒙面人缠斗。
我手忙脚乱地解下绳索,在云柔得到自由的那一刻,她猛地扑进我的怀里哇哇大哭,“娘亲,云柔好害怕!”
我心疼不已,鼻尖发酸,不禁也跟着落泪,手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她,“不怕不怕,娘亲在。”
我紧紧的抱着她,“来,娘亲带你回宫去。”
“嗯。”云柔揉着眼,点了点头。
就在我牵着云柔的手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忽然听闻身后传来轻丞的一声惊呼,“娘娘,小心!”
我回头一看,便见蒙面人手持着匕首直直朝着云柔而来。
我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背过身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云柔。
只听一道匕首划破衣裳的声响响起,轻丞猛地冲了过来,一掌拍开了蒙面人。
饶是如此,我的后背仍然被利刃划破,温热的鲜血汩汩而流。
冷汗瞬间便布满了我的额头。
云柔吓得大叫一声,我忍着疼痛,双手抱起云柔便想要逃离。
轻丞又一次与蒙面人缠斗,试图为我们的逃离拖延时间。
“你们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蒙面人一声大喝,我与赵轻丞同时一惊,树梢上枝叶轻动,透着月光,几个同样蒙着面的黑衣人从树上款款而下,落在了我和云柔的跟前。
“尔等究竟是谁?你们这么做,可有想过你们的家人?”
我抱紧云柔,让她将小小的脑袋埋进我的颈窝,身子却在几个黑衣人的步步紧逼之下,缓缓往后退去。
为首的女黑衣人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抬头朝天哈哈大笑几下,随即才又看向我,“家人?”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语气里透着一股浓烈的恨意,“我们的家人早就死了,要不是你们这些人,他们又怎会死?”
此话何意?
“本宫不明白你何出此言,若是有冤屈,那便说出来,本宫自会为你做主,你又何苦如此?”
我抱着云柔往后退着,云柔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小小的身子轻颤,虽是没有再哭泣尖叫,可我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她的恐惧。
女黑衣人眼中噙着泪水,不再与我言语,手握着佩剑,只一步一步走来。
一进一退,很快,我便无路可退了,身后是万丈断崖,摔下去,恐怕是尸骨无存。
脚下的碎石朝着断崖下轱辘滚下,我停下脚步,神色冷峻地望着眼前的几人。
不远处,赵轻丞一边缓缓朝着我靠近,一边分心对付蒙面人。
一心二用,自然也就落得了下风了。
“怎么不退了?贵妃娘娘,您当初将我们家人逼到绝境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
“你这是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我眉头紧蹙,暗暗思索着解决之法。
轻丞还在二十米开外与蒙面人颤抖,似是因为担心我这儿,他有些心急,急于解决与蒙面人的缠斗。
只要我能够争取时间,轻丞定能够解决那蒙面人前来救我,而其余侍卫亦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怎么,可是在想着什么拖延的法子?”
女黑衣人一声冷笑,面对我警惕的眸子,她眼里噙着轻蔑,却是并不打算与我多有交谈,直接一声令下,招呼着一群人朝着我这儿而来。
“我去救娘娘!”
轻丞一脚将蒙面人踹到侍卫那儿去,随后朝着女黑衣人这处猛地扑过来。
因为动作甚大,牵扯到了伤口,鲜血打湿了他浅蓝色的袍子。
一剑挑开所有拦路的人,轻丞抬起手,一掌朝着女黑衣人拍去。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女黑衣人不管不顾,只一掌朝着我用力拍来。
我急忙转过身去,将云柔护在我的怀中,下一秒,钻心的疼痛从后背袭来,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我的衣裳。
月明星稀,冷风吹拂,夜莺鸣叫,我阖上眼,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前飘去,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圈。
“娘娘!”
轻丞大失方寸,一脚将那女黑衣人踹开,足尖轻点,运气轻功朝着我飞来。
云柔依然靠着我的颈窝,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襟,我勾起笑,用尽所有力气将云柔往上抛去,见赵轻丞稳稳当当接住了她,我忽然放松了下来。
“娘亲!”
“娘娘!”
云柔和轻丞凄厉的喊声划破耳边的呼呼狂风声传入我的耳中,意识模糊间,看见的是云柔那逐渐远去的哭花了的脸。
我轻张一下嘴,想要安慰她,可一开口,就是满腔的鲜血喷出。
云柔,别哭,娘亲没事。
我默默的想着,意识逐渐消散,直至最后两手垂下,身子还在往下坠去。
这断崖不知有多高,到如今都还未落到地面上。
在意识彻底消失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齐玄翎的模样。
月黑风高,厚重的乌云遮住了月亮,一处营房之中,烛光灼灼,寂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我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我不是在城东的断崖处才对么?我怎会在这里?
虽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好不容易又见到了齐玄翎,方才的恐慌和委屈顿时便涌上心头,让我恨不得立即扑上去,靠在齐玄翎的怀里畅快地哭上一回。
而事实上我亦是这么做的。
就在我扑倒他怀里的那一刻,我闭上双眼,等待了许久,没有预想中的温热气息传来,甚至,我似乎还扑空了。
我穿过了齐玄翎的身子。
齐玄翎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仍旧在静静地处理着事情。
我顿时便呆愣在原地,忽然,他手中的毛笔一顿,猛地抬起了头,转目看向了我。
我自是以为他看见了我的,心中甚是欢喜。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伸手等待拥抱的准备。
可,齐玄翎起了身,却是从我的身子穿了过去,静站在一处。
我低头看着自己,透着我的身子,我却能够看到我身子后面原应该被我遮挡住的所有东西。
我,这是怎么了?
怔愣间,我听闻齐玄翎喃喃自语地道,“怎今日总是会觉得心神不宁?莫不是徽儿出了什么事吧?”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朕这是在瞎想什么呢,许一他们都有在徽儿的身边保护她,若是她出了事,我又怎会不知?”
“这战事进行了如此久,何时才能够结束?朕真是想念徽儿了。”齐玄翎抬起头,撩开帘子,望着天际,似是如此就能够见到我一般。
可他又怎会知道,他朝思暮想的徽儿就在他的身旁呢?
我难过极了,不由得捂脸蹲在地上哭泣起来。
一个将军走了进来,似是要和齐玄翎商讨什么东西,我无心去听,只觉得心里难过极了。
我这是怎么了?灵魂脱壳么?
可,那不是将死之人才会如此的么?
难不成,我要死了?
那,齐玄翎怎么办?云柔怎么办?政儿又该怎么办?
况且,我还年轻,我还未看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我舍不得死啊!
一想到我可能是将死,我便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起来,营中之人却是毫无所觉,仍在商讨着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