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我身子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扛不住这一连串的折腾,晕了过去。
这一次,我没有再看到齐玄翎。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寝宫里边了。
身上的伤都已经经过了处理,破烂不堪的衣裳终究被人换了下来,欣荣就站在我的窗前,几个太医围着我折腾。
好在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手上的伤口也还需养一段时间方才能够痊愈。
“公主呢?她怎么样了?”
我一醒来,便十分担心云柔,可我找遍了整个寝宫,都没能够找到云柔的身影。
欣荣一听闻我的问话,顿了顿,泪水更加泛滥。
我的心莫名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公主她、她此刻正在太医院,可是,她从被大将军送回来到如今,都未曾醒过一次。”
我的脸色随着欣荣的话愈加苍白。
我猛地从床上起来,推开阻止我的欣荣,跌跌撞撞地往太医院走去。
何时,我如此狼狈过?
一直以来,我都是高高在上的妃子,受尽帝皇宠爱。
哪怕是被后宫的所有妃嫔所针对、为难,我都未曾狼狈过半分。
丞相可真是大能耐。
欣荣见阻止不了我,便只好拉上了肖嬷嬷和奶娘,扶着我踉踉跄跄地往太医院走去。
我这是发自内心的第一次觉得,这皇宫真大,这太医院真远。
我走了许久,因为从昨日开始便没在进食,身子虚弱得紧,两条腿不断打颤。
我走了许久,直到日上三竿,我这才终于走到太医院。
而此时,我也已经是大汗淋漓。
还未来得及进门,但见一个小身子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猛扎进我的怀里。
我被撞得身子不自觉得踉跄几下,好在欣荣几人还在扶着我,否则,我可能被他这一撞就撞倒在地上去了。
“小公子,娘娘如今身子不适,您且松开手,别伤到了娘娘。”
政儿闻言,呆呆地抬起了头,见我脸色苍白,冷汗渗出,顿时便吓了一跳,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娘亲,政儿太担心了妹妹了,所以情急之下,才会失了分寸。”
我忍着痛,摇摇头,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容,“无事。”
“娘亲也受伤了吗?太医们说,妹妹受了伤,如今正在想着法子救治。”
政儿低垂着脑袋,小脸上尽是担忧难过之色,忽然他又抬起头来看着我,“娘亲,您和妹妹都会没事的,对么?”
一双墨色的眸子噙着泪水,我知道,看到平日里与自己十分亲近的妹妹躺在一处昏迷着,他必定是十分害怕和担忧的。
我心疼地抱了抱他,似是承诺一般地重重点了点头。“一定不会有事的。”
“现在,娘亲想去看看妹妹,你带娘亲去可好?”
“好!”
政儿点着头,懂事的牵着我那没有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着。
云柔在太医院的大堂里边,我到的时候,轻丞正在接受太医们的诊治,其余太医皆团团围着一处,低声讨论些什么,神色严峻。
“娘娘。”
轻丞一眼便看见了我,他站起身,却牵扯到了伤口,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我连忙制止他行礼的举动,转目看向那群已经行了礼的太医们,朱唇轻启,道,“让本宫看看公主。”
“这……”王太医似是有些为难。
我眉头一竖,双目一瞪,道,“怎么,本宫还不能看看自己的女儿么?”
“让开!”
我一声怒喝,所有的太医都只好站在一旁,为我让开了一条路。
我漫步走了过去,抬眼便看见了躺在榻上的云柔。
这一眼,我登时便呆滞了。
只见云柔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双目紧闭,眉头紧蹙,似是很痛苦的模样。
她脸色惨白几近透明,原本红润的嘴唇如今却是一片青紫!
那暗箭已经拔了出来,鲜红的鲜血浸透了衣裳,虽是止了血,可这模样看着,亦是足够骇人的。
欣荣的小脸顿时便白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丞相……怎狠的心来,公主不过还是个孩子啊!”
我身影晃动几下,一股眩晕袭来,压得我险些透不过气。
“公主这是怎么了?”
我转目看向了太医们,太医都别过头去,一脸的不忍。
王太医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拱着手,道,“回娘娘的话,公主此乃是中了毒,而且,此毒毒性霸道,非我等轻易能够解的。如今,毒性已经开始沁入肺腑,恐怕……”
王太医没有接着说下去,可他的意思却是谁都能够明白。
我经受不住打击,险些又晕了过去。
我的云柔才不足十岁,她还那么小,还未长大,还未找到一个相爱之人,她怎能够有事?
我恨极了自己的无能,若不是我办事太慢,又过于疏忽,丞相又怎会有机会靠近云柔?
又怎么能够将她掳走?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老天啊,我愿意以我的性命去换云柔的性命,只要她能够好好的,便是让我立刻去死,我都愿意!
老天,你不能如此待我的云柔!
我默默流着泪水,内心充满了不甘。
我接过欣荣递过来的手帕,轻擦了一下眼泪,转头看着云柔,用着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本宫不论你们如何做,都必须救活公主!否则,尔等便提头来见!”
“若是云柔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定要所有人为她陪葬!”
说话间,我的眸子迸发出决然。
因为我的这一句话,宫内的气氛极为的压抑。
所有人都缩着脖子做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得我不开心,立刻就将他们给拖下去斩了。
我无心理会他人,只一心扑在云柔的身上,就连那些折子我都不管了,只让它堆积如山。
而我,在欣荣、奶娘和肖嬷嬷的轮番劝说下,随意吃了点东西果腹。
当天傍晚,包扎好了伤口的赵轻丞出去又回来。
他一声轻唤,“娘娘。”
我闻声转头看去,但见他笑着站在我身后,他的身旁,是已经出家了的赵轻屏。
此时的赵轻屏,身穿着尼姑衣裳,三千青丝已尽数剃光。
再次相见,她的眼里有的是平和和犹豫,有些许多复杂情绪,唯独没有的,是她的怨恨。
“娘娘。”赵轻屏冲着我福了福身子。
“你怎来了?”
守在云柔的身旁一天了,没有过一点休息,我早已身心俱疲,此时,别说笑容了,我连一个表情都已经没有力气去做了。
“贫尼此次前来,乃是为云柔公主解毒的。”
解毒?
我疑惑地看向一旁的赵轻丞,后者冲着我笑,“娘娘有所不知,轻屏离开的这几年里,精研毒药,虽是时间不长,但到底还是有所收获,寻常毒药已是难不倒她了。”
“娘娘应该知道,如今江湖上有个号称‘毒娘子’的人吧?”赵轻丞说话时,一双眼丝毫没有离开过赵轻屏。
我点头,毒娘子是这几年江湖中最为出色的人物,一只素手可藏满了毒药,杀人于无形,令人闻风丧胆。
轻丞忽然提这个,难道……
我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轻屏的身上,轻屏面色波澜不惊,只道,“正是贫尼。”
“真的是你?”我双目圆瞪,小嘴惊得微张。
愣愣地看着她半晌,又摇了摇头,笑道,“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我自是知轻屏天赋异禀,不论学什么,总是能够比他人先一步学会,而且还是将知识学的通透、吃的通透。
我忽然心生一股希望,传闻中,毒娘子出手,没有她毒不死的人,同理,没有她解不了的毒。
或许,云柔这一次真的能够逢凶化吉也不一定。
“贫尼须见一见云柔公主,方才能够确定这毒贫尼能不能解。”
不过才出家不久,可轻屏的言行举止中,都透着一股出家人的淡然气质。
我虽是为她感到惋惜和心疼,但同时。也为她这一改变而欢喜,无论如何,只要她能够放下心结,好好生活便好。
无论,以何种模样。
我和轻丞还有欣荣三人以及太医院的一干人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连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扰到了轻屏。
轻屏越看,眉头便蹙得越紧,我虽是对她抱有希望,可看到她如此模样,心中还是忍不住打起了鼓。
半晌,她终于检查完了云柔如今的状况,开口却是一声低叹。
我的心咯噔一下,问,“如何?”
“太医们没有说谎,此毒确实极其棘手,比娘娘以前中的五花散还要难上不止一个层次。”
“此毒名为蚀骨同心,顾名思义,便是一旦此毒侵蚀到全身,骨头便都会化掉,心脏也只会变成一滩烂泥。而且毒性猛烈霸道,若是得不到有效的救治,只怕,云柔公主是熬不过明天的太阳。”
我的心,一下子便沉入谷底,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期盼地望着轻屏。
轻屏看了我一眼,抿唇点了点头,“此毒,我能解。”
我顿时便松了口气,却又听闻轻屏开了口,“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