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玄翎伤得很重,否则在举兵迁到峡谷这么大的动作,他都毫无所觉。
我命人找来一块巨石堵上峡谷的入口,如此一举虽是堵住了我们的逃生之路,却也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安全的、有利于齐玄翎养伤的环境。
若是大皇子忽然醒悟过来,折回此处,有巨石挡着,他们也进不来。
峡谷很大,容纳十几万人是绰绰有余的,四周皆是峭壁,无一点绿意。
好在峡谷边上还有一条小河,我们在过来时都带了充足的粮食,所以还是能够在此处安心带上一段时日,至于其他的,就齐玄翎醒来再作打算。
一来到峡谷,所有人都开始了忙碌,煮饭的煮饭,扎帐篷的扎帐篷,我只守候在齐玄翎的身侧,一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唯有如此,我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可自从一来到峡谷,齐玄翎便开始发热,太医说此乃正常现象,可我还是难免会担心。
“娘娘,水打来了。”
我转过头去,看见吴海英手里端着一盘清水,最近的吴海英太过于殷勤,可不论他是想开了还是如何,此时此刻我都无心去理会。
“放下吧。”
吴海英应了一声,放下水盆,转身又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我松开手,拿起搭在水盆边上的帛巾,沾了点水,然后给齐玄翎将身子擦了一遍。
若是从前,我定会羞恼,可如今,我只想他能够快点好起来。
如此日夜不分地在他的身边待了一天,齐玄翎才退了热,第三天,齐玄翎便醒了。
那时,我正趴在一旁歇息,察觉到他的手动了动,我惊醒过来,一睁眼,便对上那双总是让我情不自禁沉沦的眸子。
他心疼的望着我,脸色苍白得骇人,原本红润饱满的一片薄唇此刻龟裂得如同干涸的河床一般,他张了张嘴,沙哑的嗓音从他的嘴里传了传来,“徽儿。”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温柔,令我所有的担忧一下子烟消云散,我猛地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像一个迷路了许久如今终于找到家一般的孩子放声大哭。
那哭声响彻整个峡谷,泪水打湿了我和齐玄翎的衣裳,齐玄翎从最初的微愣,到最后紧紧相拥。
他只心疼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满是愧疚地道,“对不起,朕让你担心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怜惜,而我却因为他的这么一句话,哭得更加肆无忌惮,直到许久,我才稍有平缓。
我满是不好意思地退出齐玄翎的怀抱,齐玄翎却只是看着我,唇角上扬,傻傻的笑着,像极了一个傻子。
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忍不住又流了下来,我边抬手去擦,边嗔怪道,“笑什么呢,跟个傻子似的。”
“朕在高兴,徽儿会因为担心朕,不惜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寻朕。”
齐玄翎在笑着,我却是一阵心酸,原来,齐玄翎并不敢奢望我会过来。
这个傻子,对待我从来的是小心翼翼的,从不奢望我能够有意外的回应。
对我如此用心之人,得之,便是我的荣幸,我又怎会再去抗拒他呢?
“齐玄翎,我……”
我真想告诉齐玄翎,我心悦与他,然而却恰巧在此时,齐玄翎亦开了口,“你如今来了此处,那朝堂之事何人处理?”
他蹙着眉头,眉宇间透着一股疑惑。
我暗自一声叹息,面上却又扬起笑,“臣妾将朝堂之事交与了琛儿。西北一事琛儿处理得极好,想来,此次该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轻丞和陈赡都留在了宫中,专心辅佐政儿。”
我在写给齐玄翎的信中提及过轻丞一事和陈赡一事,是以,他明白原委的。
只是,提到轻丞,齐玄翎的脸色有些怪异。
我愣了愣,才想起早在之前,齐玄翎便十分介意我跟轻丞的关系,甚至还一度以为政儿是我和轻丞的孩子。
想起这个,我便忍不住笑,“皇上,您可真是傻呀。”
齐玄翎不明所以,却还是冲着我直瞪眼,“敢说朕傻,徽儿怕不是忘记朕的手段了。”
说着,齐玄翎伸手,我一脸的戒备,却还是被他得了手,被挠痒痒挠的我差点跪地求饶。
要知道,从小到大,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被人挠痒痒。
我不受控制地哈哈大笑着,偌大的峡谷充斥着我的笑声。
许是因为压抑太久了,如今听闻灿烂的笑声,士兵们都忍不住勾起了唇,原本还略有些惨淡的气氛瞬间活跃了不少。
我躲来躲去,嘴里不断地求饶,齐玄翎见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担心我会因此笑坏了身子,故最终还是心疼的停下了手。
他瞥了我一眼,傲娇的哼了哼,这和以往的齐玄翎有所不同,却是让我心痒痒,忍不住又扑进他的怀里。
“臣妾与轻丞乃是清白的,轻丞心悦的乃是轻屏,而且,政儿并不是臣妾和轻丞的孩子。”
而是我和你的孩子。
这最后一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我还没能找到能够让齐玄翎完全相信这件事情的证据。
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伤了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
齐玄翎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双手搂着我的肩膀,紧紧地抱着我,似是要把我镶嵌入骨一般。
我担心会弄到齐玄翎的伤口,所以,哪怕我被紧抱着有些疼,我也没有挣扎,而是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与他说着朝廷的一些事情。
我告诉齐玄翎,我将丞相一派的人杀了杀,流放的流放,还将整个朝堂交给了琛儿。
我问齐玄翎是否会怪我。
他却摇摇头,“朕为何要怪你?这段时日你辛苦了,也为大梁除去了不少祸害,如此,又何罪之有呢?再且,琛儿虽小,可他的能力朕是清楚的,到底还是先帝的孩子,才智都是不差的。”
说起先帝,齐玄翎一脸的感叹,“日子过得还真快,这些年的物是人非,令朕深有感触啊!”
我垂眉不语,心底一片复杂。
齐玄翎似是察觉到我的异样,他住了嘴,不再说这事。
“云柔如今怎么样了?”
提起云柔,齐玄翎眉目温柔似水,似是极其想念那个小家伙。
“云柔还好,只是思念父皇,前段时候受了伤,落下了阴影,如今走出来了。”
“受伤?”齐玄翎眉头登时一蹙,“你怎没与朕提及过。”
我不言,只委屈巴巴的望着他,若不是不想他担心,我又何须隐瞒?
齐玄翎与我对视一会,随即便明白了过来,他轻拥着我,低低一声叹息,“是朕让你们受委屈了。”
“无所谓受不受委屈,只是你不在,我们娘俩总还是有些孤单的。”
说起这个,我忽然想起了云柔,也不知她此刻在做些什么。
思念堵上心头,我很想此刻能够抱一抱她。
齐玄翎抱着我安慰了好一会,几位将军才走了过来。
我识趣地退出齐玄翎的怀抱,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因为进来时过于匆忙,只随意看了一眼,并没有仔细打量过。
如今齐玄翎醒来,顶多再养几日伤,我们便得出去了。
可如今,目前我们唯一知晓的洞口已经被堵上,想要出去,便只能另辟蹊径。可这峡谷极大,士兵们又经历了没有停顿的战斗,身子早已疲倦不堪,我并不想让一群辛苦许久的士兵放弃休息时间寻找出路。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回到齐玄翎的身边,此时他和几位将军已经谈完了事情,表情严肃。
我轻轻走到他的身旁,刚刚坐下,便听闻他道,“徽儿,我们该走了。”
“恩?”我一愣。
“我们躲在此处亦不是法子,早晚会被叛军发现,将入口堵上,虽是为我们暂时提供了一个安全可靠的休息环境,可一旦叛军搜查到此处,我们亦是无处可逃。语气在这坐以待毙,倒不如积极寻求解决的法子。”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当初举军进入此处亦是无奈之举,除了想要让士兵更好的休息以外,最主要的,便是为齐玄翎创造一个良好的养伤环境。
我们随时都有被搜查到的危险,所以,趁早离开此处,方为良策。
“可如今入口已经被堵上,若不能从外面打开,我们便出不去。”我蹙着眉头,倍觉麻烦。
“所以,我们需要另寻出路。这个峡谷很大,我们现在只是在它的一个小角罢了,仔细找找,该是能够找到出路的。”
我点头,低垂着脑袋想着如何安排人手去找出路,一旁的齐玄翎却一把掀开被子,我一惊,猛地抬头去看。
眼见他即将穿上鞋子,我回了神,猛地制止了他,“皇上这是准备作甚?”
“朕与你们一同去找出路。”齐玄翎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的脸色蓦地一沉,不做声地强行将齐玄翎给赶回床上,他身上有伤,又见我沉着脸,便不敢多有反抗。
给他盖好被子,我双目紧紧盯着他,道,“此事交给臣妾便好,皇上还是安心养伤吧。这一旦出去了,可就没时间给您好好养伤了。”
话说到这儿,我心头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