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江锦言梳洗后,刚戴上一支梅花竹节纹玉簪,外头便来报方家大少爷来了。
江锦言有些惊奇,这个时候方立诚怎么会来?
方立诚正在花厅来回踱步,见到一身月白色古纹罗裙的江锦言缓缓走来,顿时便觉得步子有些乱了。
好在他想到老夫人的交代,先拿出了袖中的锦盒。
“锦言表妹,这是祖母让我送来的。”
江锦言接过了锦盒笑道:“送样东西还得大表哥亲自来?莫不是府里下人都偷了闲?”
方立诚见她笑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早就该来……该替祖母来看你的,不曾想拖到了今日。”
江锦言还是浅浅笑着,“外祖母可是又给我送来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打开了锦盒,都是些颜色素净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首饰,外祖母是知道自己守制期间没有像样的首饰,故而送了这些来吧。
外祖母当真是疼自己的。
“大表哥替我告知外祖母,这些锦言很是喜欢,对了,上回我派人送去你们府上的那几盆蟹爪菊可都还好?外祖母她可喜欢?”
方立诚连忙笑道:“表妹有心了,现如今她老人家每天都要侍弄一阵子呢,这几日又念叨着想见你,就让我临行前来送一趟东西,说要来请一请你。”
江锦言抿嘴笑道:“哪用得着请,等过几日程哥儿满月,我便带程哥儿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说着她想到方立诚口中所说的临行,“大表哥可是有要紧事要处理?”
方立诚想到这次江南之行脸上添了几分犹豫之色,“这次我要去趟江南。”
江南?看他神色似乎是公事的样子,可方家同江南并无瓜葛吧……
见他不多说,江锦言会意一笑,“那表哥可要多加小心,一路平安才是。”
方立诚见时辰不早了,连忙告辞而去。
江锦言捧着锦盒思索了一回,江南是宣王的封地,前世在自己嫁去端王府后江南流匪作乱,宣王勾结流匪壮大势力,最终被告发意图谋反。
最终江南还是在许君彦的手里平复的,也正是那一次的战功,才让他挣到了镇国侯这个爵位。
只是江南内乱那几日,周承瑞的气色却愈加不好,自己忙前忙后地寻医问药,连府里死了个姬妾都托付给了有脸面的嬷嬷处理。
莫不是这一世的江南之乱提前了?
方立诚去了江南,那许君彦可是也去了?
“雪砚,你去前院让姜管事打听打听镇南卫的情况。”
雪砚连忙点头去了前院。
正当江锦言在逗小心玩闹的时候,雪砚匆匆赶来道:“小姐,姜管事说许将军被贬去江南巡查了!听说是为了前阵子查封茶楼的事,被御史参了滥用职权……”
江锦言眉头一跳,这就是他口中的自己的目的?前世他是升了官阶才去了江南,可这一世却是被贬去江南,又是因为自己?
她放下了手里逗着小心的孔雀毛,小心见她不乐意同自己闹了,喵的一声跳到了她身边,蹭着她的袖子。
她顺了顺小心的毛,叹了口气。
对一个人相欠太多,又该拿什么去还?自己现在大概连自保的能力都是勉强的吧……
雪砚见小姐不说话只叹气,也急了,“小姐,许将军是不是为了帮小姐才被贬了官?这可怎么是好!那……小姐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江锦言听了她的话才噗嗤一声笑了,“你啊!还红颜祸水?话本子看多了?快去帮小心备些吃食吧,不然他可要恼了。”
小心蹭了蹭江锦言的腿,便蜷成一团打起了呼噜,雪砚捏了捏他的耳朵,笑骂道:“小没良心的!”
雨墨打起帘子进了内室,“方才将几件围兜和小衣送去了小少爷屋里,怜春和惜秋在替小少爷试衣裳呢。”
江锦言蹙眉道:“东次间的地龙和火墙许久没有用过了,很快入冬了,这两日派人来修缮修缮,程哥儿可是经不得冻的。”
说着她略一思索又道:“各个院子也派人去瞧一瞧,入冬了若是屋子不修缮下了大雪可不是玩闹的。”
雨墨笑着应了,转身出门吩咐去了。
雪砚还在嘟囔着,“大雪能压塌怡翠阁才好呢。”
江锦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怡翠阁和梧桐苑的建制都是极下功夫的,怎么能大雪压一压就塌了。
只有她王氏倒了,怡翠阁才塌得了。
“三日后就是程哥儿满月了,虽然是在孝里头,可程哥儿是府里的嫡长子,马虎不得,雪砚,派人去前院支会一声。按着守制里办事的要求准备着。”
雪砚也应了转身出了门。
江锦言轻柔地抚摸着小心一起一伏的身子。
天真是要冷了。
怡翠阁里,王氏阴着脸看着李妈妈,“兰香被揪出来了?是死是活?”
李妈妈犹豫了片刻道:“听说是撞了柱子……没死成,被关起来了。”
王氏闭着眼重重吸了口气,这个江锦言真是越来越碍事了。
“没死成就是个祸害,那个芸香,想个法子处理了吧。”
李妈妈一哆嗦,“姨娘……”
王氏猛地睁开眼,“若是此时不心狠,我们都要给这两个丫鬟陪葬!”
芸香和兰香这条线若是被揪出来,她往日里对梧桐苑做的事,还有对江锦言设的局都会一一留下证据,她现在赌不起了!
“想个法子让她死得干净点,别沾惹上怡翠阁。”
兰香已经被她盯住了,这是要想法子揪出自己来?
怎么能让她得逞!
李妈妈看着满脸阴狠的王氏,打了个寒战。
一场秋雨过后,朗月湖的残荷被打得歪歪斜斜,几个婆子在捞着湖里被吹下的杂物。
“这是什么?”一个婆子心里咯噔了一声,捞到了一片衣角似的东西。
“快来人!快来瞧瞧这是什么?”
几个婆子扒开一大片残荷。
“哎哟!死了人了!快!快去……快去叫人!”
一时之间这几个婆子都慌了神,大呼小叫起来。
听到消息的时候,江锦言正哄着小锦程玩布老虎,听到湖里死了人,她眉头一皱,“查出来身份不曾?”八壹中文網
徐妈妈摇摇头,皱眉道:“人都泡得不成样儿了,小姐,您可千万别去瞧了。”
江锦言轻笑道:“多半没有出我的意料,去找个怡翠阁管事的婆子去好好认一认。”
说着她将手里的锦程交给了雨墨,“我去瞧瞧。”
雪砚大惊失色,“小姐!您怎么能去!徐妈妈不是说了……都看不出什么……了……”
江锦言看得出雪砚这是害怕。
她摇了摇头,自己是死过的人,有什么怕的。
“你在一边守着就行,让我去看一眼。”
雪砚打了个哆嗦,小姐怎么连死人也不怕!
尸体已经被捞了出来,大概是泡了一整夜,有些发涨了,除了身上湿透了的青色掐牙背心能看出是府里丫鬟外,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江锦言对一旁纷纷行礼的婆子点了点头。
几个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蹲去拔尸体头上发簪的大小姐,都打了个寒战,总觉得此刻的大小姐淡漠的有些可怖!
江锦言知道王氏既然下手了便不会留下证据,这个丫鬟只能是因为夜里不注意才落了水了。
她拔下她头上这支缠枝纹雕花玉簪,细看了片刻。
工艺上乘,不是一般的首饰。
怡翠阁的婆子很快被徐妈妈带来了,徐妈妈看着站得远远的雪砚先是一愣,再细看竟看到小姐蹲在尸体旁边端详着,她脚步一顿,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大小姐,怡翠阁的管事婆子来了。”
因经常来报账的缘由,这婆子也是见过江锦言的,此刻看到大小姐面不改色盯着这具已经有些变样儿的尸体,她咬着牙压住了哆嗦的寒意。
“大小姐,老奴是怡翠阁的管事,这丫鬟,老奴瞧着眼生……”
江锦言站起身,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妈妈可要瞧仔细些,到底认不认得这丫鬟?”
那婆子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再细看这似乎像是年初从庄子上来的小丫鬟。
“哎哟!是芸香!”
徐妈妈看了眼江锦言,却见她似乎早有预料,只是面不改色地盯着手里的发簪。
“徐妈妈,将这簪子送去给兰香瞧一瞧,若是她想来见她妹妹最后一面,你便安排吧,只是找人看紧了,别让她寻了死。”
兰香是从庄子里挑上来的,据说是个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的,芸香似乎是今年年初才进了府里,没曾想竟去了怡翠阁。
江锦言眸子一暗,王氏这是要断了这条线?
她对几个陆续赶来的管事道:“这事去向王姨娘通报一声,若是怡翠阁人手不够便回了我,到时候再寻人牙子来买个丫鬟补上去,这里……等兰香来看过就运出去埋了吧,再取十两银子给兰香。”
说完后她便回身扶着雪砚走了,她知道这个芸香必死无疑,王氏如今被逼的急了,容不得再有把柄落到自己手里的。
只是兰香该怎么处置?
自己已经布了更好的局,这条路她王氏断不断都已经无所谓了。
暗暗叹了口气,兰香……先留着吧,虽说只是一粒棋子,可越是微不足道的事物,越是不可小觑。
自己曾经不也是他们手中的一粒棋子吗?
江锦言望着赶来的方嬷嬷道:“满月酒的事宜如何了?都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