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一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二话未说便上前按住了冬湘,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挥向了她清秀的面容。
在这宫里,掌嘴一事实在是寻常可见的。
江锦言微微垂了眼帘,纹丝不动地站立在一旁,眼眸中未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自己救不了这宫女,若是贸然开口不仅是于事无补,更会引火上身。
更何况……这怀淑长公主竟不知为何,对自己透着股敌意……
怀淑长公主却是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这江锦言不是个柔弱的闺阁小姐吗?
看到这场面竟然也是纹丝不动的……若不是个心狠手辣心硬如刀之辈,那就是个极会装的角色!
这十个耳光下来,冬湘的脸颊已然是红肿一片了。
她也不敢捂着脸,只是低着头跪在原处。
“你在这看着她,跪不完三个时辰不准起身。”
怀淑长公主对那婆子吩咐了一声后便侧过身望向了江锦言。
“江小姐还是随本宫去赏梅吧。”
她这话怒意明显。
江锦言瞥了眼冬湘膝盖下凹凸不平的路面。
心里暗忖道这两位长公主果然是势同水火的。
怀清长公主下个月便要出嫁,想来这阵子也是烦忧此事吧。
江锦言望着一副没有好脸色的怀淑长公主,只得微蹙了眉头缓缓跟了上去。
而此时的梧桐苑内,却是来了位稀客。
“见过二小姐。”
见到江锦芊带着个丫鬟停在了梧桐苑的门口,几个婆子敷衍地行了一礼。
在这靖安侯府内,谁不知道怡翠阁那头失了势。
而这些个丫鬟婆子素来是会捧高踩底的。
江锦芊狠狠攥了攥手里的帕子。
她鼻子里哼了一声,“本小姐上回来梧桐苑似是丢了条帕子,想来是在看小少爷的时候落在那榻上了。”
那榻上前几日自己曾见过,层层叠叠地堆了不少的帕子。
一个婆子上前了一步,悠悠笑道:“二小姐为这点子事儿也值得亲自跑一趟?您派个人来支会一声便是了,既然来了,老奴也不敢让二小姐候着,老奴此刻便去让小少爷屋里的怜春姑娘寻一寻您的帕子,再即刻送来。”
江锦芊虽是心中有了准备,可听见这一副距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她便又是一阵气恼!
很好……
你们梧桐苑大大小小的奴才自以为傍上了个江锦言就鸡犬升天了?
也不怕爬得太高……摔下来摔成肉泥!
到时候自己可要擦干净眼睛,好好瞧一瞧你们的嘴脸!
江锦芊收敛起怒意,扶着诗情候在了门口。
东次间的怜春听到婆子传来的这消息,忙回身进了屋子,可她却在见到榻上那一堆的帕子后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捧着这一堆的帕子出去问二小姐?
这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要怎么被编排呢!
若是累了大小姐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怜春连忙对那婆子道:“劳烦妈妈去问一问二小姐,这丢了的帕子是什么花样子的?”
那婆子自然不敢得罪小少爷屋里的大丫鬟,忙陪着笑往梧桐苑门外走去了。
江锦芊听了这消息便恼了,“你们这一个个的是什么意思?三番两次地戏耍于我?本小姐再不济也是府中正经的小姐,你们这些个刁奴要不要随我去我爹面前分辨分辨?这奴大欺主是个什么罪名?”
说着她一把推开那婆子,“让开!本小姐可信不过你们!本小姐自己去找,可容不得你们这般给本小姐脸子瞧!”
那婆子虽是心中对这二小姐不虞,可却也没法子,到底自己只是个没地位的奴仆。
她只得跑在了江锦芊的前头,先给怜春报了个信。
怜春眉头一蹙,还未来得及回话,那江锦芊已然是到了东次间的门外了。
江锦芊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对那怜春道:“你们莫不是还要拦着本小姐?若是闹将起来……这惊扰了小少爷的罪名,本小姐可不会替你们背的。”
说着她一把推开怜春,进了屋子。
怜春哪里敢让她一个人接近小少爷,忙跟了进去。
她见小少爷此时正在午睡,于是压低了声音道:“二小姐您息怒,奴婢哪敢拦您,只是怕耽搁了您的时辰罢了,您不如说说,是块怎么样的帕子?奴婢也好替您瞧一瞧……”
江锦芊瞥了眼一旁熟睡的小锦程。
果然那香袋还挂在他的脖子上。
大周的新生儿入冬后便会挂上辟邪的香袋。
她摸了摸袖中暗袋内收着的香袋,心里一阵冷笑。
若是江锦程出了事,不仅解决掉了府中的嫡子,还能给江锦言安上个护弟不周的罪名。
她江锦言不仅仅是失了手中最大的筹码,甚至还会因此获罪!
爹爹子嗣单薄,自从大哥被除了族,爹爹可是甚为看重这个嫡子的……
她望了望江锦程熟睡着的睡容。
果然是一母所生的,竟是连那令人讨厌的样子也大差不离的!
她强忍着怒气转过身,对这那一堆的帕子笑了笑。
“无妨,本小姐今日多的便是这闲工夫,倒不如好生找一找,我的东西,可不能落在了梧桐苑。”
怜春只好十分谨慎地陪在一旁,时不时地望几眼小少爷。
江锦芊翻看了一会儿,便皱眉道:“诗情……我口渴的厉害,去给我泡壶茶来。”
江锦芊一边儿翻着帕子,一边瞥了眼诗情。
诗情自然理会这意思,她状似为难道:“小姐,这……这恐怕是难为奴婢了,奴婢可不熟悉这梧桐苑……”
自然如此……
这哪有去其他院子还要自己动手泡茶的道理?
诗情自然懂得,这是二小姐想支开怜春。
江锦芊柳眉一竖,“你这贱蹄子是不是见不得本小姐好过?”
“小姐您息怒,奴婢不敢……”
说着,诗情咬了咬唇,望向了怜春。
怜春望见小少爷似乎是被吵到了,动了动小手。
她忙道:“耳房便有茶水,二小姐稍等便是。”
说着她疾步朝一旁的耳房而去了。
江锦芊嘴角轻扬,快速地将袖中的香袋取出,与小锦程身上戴着的香袋迅速调了个包。
一模一样地料子,一模一样的花式和纹路,几乎是瞧不出差别。
只是这换上的香袋中,除了香料……还混着极浓的朱砂!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将袖子里的一条棱帕掺在了那堆帕子里。
此时诗情则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门口,生怕有人瞧见。
她甚至急得跺了跺脚。
谋害嫡子……
这该是个怎样的罪名?
片刻后怜春已然是端着茶水疾步进了内室,她瞧着一切正常,松了口气,替江锦芊倒了一盏茶。
江锦芊随意地啜了口茶水,心里更是恼怒。
江锦言的梧桐苑里到底是昧了府中多少的银钱,这茶水一闻便知是上品……
随随便便拿出的都是上等的茶叶!
她将手里的青瓷茶盏往小几上一放,又找起了帕子。
突然她手里的动作一顿,淡淡笑道:“果然是落下了这儿,既然找着了,那本小姐也就不耽误怜春姑娘了,诗情……走。”
怜春忙送到了门口,“二小姐慢走,日后若有事儿,差人支会一声便是。”
江锦芊回身望了眼那金丝藤漆竹帘,笑意盎然地往外走去了。
出了梧桐苑,江锦芊对诗情低声道:“吩咐福儿在江锦程的屋子窗外撒上些朱砂不曾?”
诗情点点头,“已经吩咐过了。”
江锦芊这才笑得愈加明艳起来。
本也是绝色容貌,这媚然一笑自是风情更甚。
一旁的诗情看到这笑意却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而这时宫中的腊梅园里芳香袅袅、花影憧憧,亭中的气氛却有些薄凉。
这亭子建在假山高石堆砌地小丘上,居高临下。
怀淑长公主此刻却没有赏景的兴致,她望着表面风轻云淡般闲适实则油盐不进的江锦言,心里更是恼怒。
“江大小姐为何不尝尝这梅子酒?莫不是嫌弃了本宫这酒不够好?”
江锦言淡淡一笑,“臣女稍作片刻还得去怡景宫面见怀清长公主,若是用了酒,臣女怕会失了仪态。”
怀淑长公主听了这话后却是不怒反笑,“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好一个娴雅端庄的闺阁小姐……怕是江小姐眼中只有本宫的皇姐……”
江锦言微微蹙了蹙眉头,这怀淑长公主屡次明劝暗逼……是要自己饮了这酒?
莫不是这酒有问题?
她垂眸道:“臣女不敢,既是如此,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锦言拿起那石桌上放了良久的玉盏。
她瞥了眼怀淑公主。
却见她嘴角的笑意中隐约可见的……竟是有些阴狠之色!
她心中更是明确了这点……这酒绝不能碰!
思量了一瞬,转眼间她已是有了对策……
只见江锦言忽地身子摇晃了一瞬,手上的动作一顿,那玉盏在她的手里一歪,片刻后已然是砸落在了地上。
这形势恐怕是难以脱身……
江锦言心里一横,她便摇晃着不稳的身子,朝着那坚硬的地砖上倒去了。
若是不心狠些,恐怕今日是躲不过怀淑长公主的摆布!
这酒绝对是有问题,饮了恐怕是没有好事……
而此刻砸了这杯盏,若是自己还好端端的,恐怕逃不过重责!
她垂下了眼帘,咬着牙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下一刻,却未有预料到的痛楚……
耳畔响起一道风声,转瞬身子竟已然是落入了带着些许薄荷清香的怀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