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上,金宸远坐在龙椅上被后宫这些事搞的焦头烂额,他的手肘撑在椅把上,扶着脑袋,紧皱眉头。
以丞相为首的朝中数位高官纷纷谏言,希望金宸远彻查这件事。
丞相说:“现下宫中闹鬼之言盛起,若确有其事那便是瑶贵人含冤而死,不论如何,希望皇上明察,以正视听!”
“丞相直说吧,该怎么办?”金宸远已经头疼不已,不想在继续听大臣们吵吵闹闹了。
丞相中气十足,一句“开棺验尸”在宣政殿中回荡。
此言一处,引得众人哗然,开棺便是要惊动死者,难道非得行此下策吗?
“皇上!此事关乎一国之母名誉与德性,倘若是假,便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丞相说,“倘若为真,也需给逝者一个交代啊!”
金宸远的眉间的褶皱像刻在额头上一般,他看了看金宇熙,只见他全程面无表情,丝毫没有为赵唯辩解的意思。
在一旁的王千阳看不下去了,于是挺身而出反驳了丞相:“皇后娘娘多年来为后宫表率,从未有过何大错误,如今却要因为纷乱流言被怀疑,若让他国知道了去,定会遭人耻笑。”
“谁人不知王门与皇后娘娘素来交好,世子如此辩解莫不是要隐瞒什么?”丞相厉声反问。
“流言止于智者,丞相为何要如此较真?”王千阳也顶上去。
“倘若问心无愧又怕什么彻查?”丞相的声调越来越高。
“行了!别吵了!”金宸远高声阻止了两人的争执,殿中百官很清楚,此事该不该彻查,并非靠百官言语左右,而主要取决于金宸远是否信任足够赵唯。
又沉默了许久,最后金宸远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让钦天监挑个日子,开棺验尸吧……”
钦天监挑选的开棺时间就在五日之后,这件事在宫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金宸远既然下令要开棺,很明显就是对赵唯不够信任。
根据钦天监的测算,由于开棺本就是阴气极强之事,加上翘瑶很可能死不瞑目,故而所有女眷都需回避,阴气极重的太监也不得参与。并要求属牛、虎、龙、马、猴的男子参加开棺,其他属相男子回避。故而金宸远需回避,由王白枫负责现场,金宇熙、金宇墨、王千阳、王千星全数参加。
一次开棺竟让皇族这么多人都到场,一来是对此次之事的重视,关乎一国之母的名誉,二来是金宸远是个迷信之人,毕竟开棺有违天道于理不合,故而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开棺前一日晚,苏景七踱步于雅岚殿后院,不时望望天,看看周遭的屋顶,天边挂起的那轮巨大的明月,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个小口子,像一块被人咬了一口的大饼。想到这里,苏景七腹部一阵清脆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有点饿,想吃东西……
摸了摸叫唤的肚子,苏景七还是没有回到屋里去,她冲那个像大饼一样的月亮投入垂涎欲滴的目光。
忽然间,那个白玉大饼的底下出现了一个小黑影,他跳跃灵动,身姿绰约,从屋顶上跳下,轻轻落地。他一身褐色长衣,腰间束起一条金色腰带,长衣至脚面,在风中突显气质非凡——王千阳来了。
苏景七本就是在此处等他的,因为白天王千阳问今夜陪伴赵唯之人是金霏霏还是苏景七,苏景七便猜测他晚上会来寻自己,如今真的等到了,苏景七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看着那个逐渐走近的男子,苏景七佯装淡定,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七公主在此处等我吗?”看王千阳的标准坏笑脸,苏景七红了脸,但仍旧嘴硬的很。
苏景七撇过头去:“没有啊,我瞎逛的!”
“哦?”王千阳耸了耸眉毛,挑逗地笑了起来,不得不说,他这张脸不论在什么角度看都是完美。
苏景七已经不能长时间直视王千阳的脸了,因为必定会红透脸!于是苏景七撇过头,尴尬地清咳了两声,而后说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看看你,好久没有聊天了。”王千阳灿笑起来,“而且,明日我要去开棺了,你可有什么要给我的吗?”
苏景七双手背在身后,手中紧紧攥着前天特地去佛堂求的平安符,一动不动,说:“你是说平安符吧?没人给你送吗?”
“有啊!莫姨、青黛、霏霏公主都有给我。”王千阳每数一个人,就往苏景七前进一步,三步后停下,现在两人之间不过一步距离……
苏景七鼓起嘴,白了王千阳一眼,不屑极了:“你都有那么多了,还想找我要?”
“就缺你的。”王千阳头一歪,嘴角勾起一弯弧线。
“所以是三缺一打算凑一桌麻将吗?不给!”苏景七赌气,转身要走,却被王千阳一把拉住,那只大手在冬夜里通过苏景七的衣袖把阵阵温暖传入她的手腕,灌进她的脉搏通过血液流入她狂跳不止的心脏。
王千阳一改往日不正经的模样,温柔如水,在苏景七耳边轻声呢喃:“她们的平安符我都没要,我只要你的……”
那句轻呢,在苏景七的耳边化作和煦的春风,吹进她的机敏的耳里,吹拂她娇小的身躯,吹入她激荡的心中……
“如果你不给我,那我就没有平安符了,明日该怎么办呢?”刚才还一副骄傲模样的王千阳,现在又来装可怜?
苏景七本想给他送上一个巨大的白眼,却不想一扭头撞上了他碧波如水的双眸中,仿佛一下子便置身其中不能自拔。
霎时,苏景七不可自抑地红透了脸颊。她将手中的平安符往王千阳身上一丢,说:“喏,给你!”
王千阳一个反手稳稳抓住了,他感受着从传来苏景七温度的平安符,如获至宝,他像个孩子一般满足地笑了,开心地说:“谢七公主!”
苏景七背对着王千阳清咳了两声,以示高傲,其实她早已抿着嘴暗笑不止。
“七公主还有什么事需要交待我的吗?比如让我万事小心?”王千阳倒是一点都不含蓄,还有这样直接讨要关怀的。
苏景七却不领情,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好小心的?开棺而已,还会诈尸吗?我从来不信鬼神,你不也是吗?”
苏景七转身,面对王千阳,那个男子露出欣赏的神情,他精致的无关每一寸都在对苏景七的思想表示赞许,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八岁的少女竟与他的思想如此相似,似乎她的出现就是为了让他遇到一般那样巧合。
“不过……”苏景七上前一步,认真地说,“我有一事要告诉你,明日开棺会看到,棺材里的翘瑶确是被人鞭挞过的……”
王千阳脑袋一歪,不明所以。
接着苏景七把翘瑶入棺前一天夜里,她与宛菱在皇宫中瞎逛时看到有人鞭挞翘瑶尸首之事一五一十地对王千阳说了。
“你看到的命宫女鞭挞翘瑶的那人是谁?”王千阳严肃,显然对当下局势看不透了。
苏景七虽然不愿回忆那日夜里的情景,但她纠结多日还是选择将此事告诉王千阳,是为了让他心中有个数,明日行事莫要太过被动。她一定心,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安贵妃。”
王千阳惊讶,瞪大了眼睛。
别说是王千阳了,苏景七从知道这件事起已近十日,却始终不敢相信外表柔弱的安简凉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苏景七的表情很不好,僵硬的表情像是又回到那个可怕的夜里,不断冲击她视觉的恐怖景象,像一只困兽撕咬她的心。
王千阳上前,展开双臂,毫不犹豫,温柔地将苏景七搂进怀里:“有我在,别怕……”
不知为何,苏景七突然安下心来,许是坚强了太久很需要一个这样宽阔的肩膀吧。苏景七像一只小兔子窝在王千阳温暖的怀抱中,不愿动弹。此刻的他们已然忘记各自的身份,忘记了苏景七还和当朝太子金宇熙有一桩闹心的婚约……
次日,朝中那些有参加开棺的男子在皇宫正门前集结,依照钦天监的意思,他们身着或黑或才衣裳,卸下身上所有刀剑与配饰,每人手握一张辟邪灵符,往埋葬宫中获罪处死的嫔妃、宫人们尸首的九阴山方向走去,加上抬金箔和纸钱的侍卫,浩浩荡荡三十余人行走在离开宫殿的小路上。
城楼上,金霏霏与苏景七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不知觉中,天际被乌云笼罩了,那乌云越滚越多,却始终没有落下雨滴……
金霏霏不禁有些担忧,因为前去的人当中有她的亲生哥哥金宇熙,还有她心中记挂的人,她不安地问道:“景七,你说此行他们可会平安?”
苏景七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她意味深长地答道:“若有意外,定属人为……”
那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撒纸钱,漫天飘散的纸钱啊,是否能够祭奠得了翘瑶的亡魂?那个生前受了凌辱、死后还要遭人鞭挞的女子,在这深宫之中,终将只是他人手中的一粒棋子罢了,有谁会在她死后记挂着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