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阳根据苏景七事先所交代的,站到离安圣灵一丈远之处,他的手中抱着那只鸡。
王千阳冲苏景七点了点头,告诉她一切准备就绪。
苏景七领会意思后,高声对所有人说:“诸位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们都不要移动自己的步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翼城百姓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对苏景七等人即将做的事感到很好奇,便听从她的安排,站定不动。
这时,苏景七等人也都退开了一些,将中部最大的空间留给安圣灵、金霏霏和王千阳。
金霏霏一边甜甜地与安圣灵说着话,安抚她的情绪,一边缓缓和退后,离安圣灵越来越远。
安圣灵一开始想跟上去,却在金霏霏一句“你站着别动”给叫停在原地。
一步一步,金霏霏慢慢挪动步子往后退。
摸约退到半米开外,安圣灵的表情便开始迷茫,随即转为慌张,他六神无主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时间,安圣灵浑身肌肉紧绷,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示了他的紧张。
见时机已到,站在离安圣灵一丈远的王千阳将手中抱着的活鸡微微抛高,方向即是落在自己身边的不远处。
突然,安圣灵双手撑地,与两脚配合,犹如奔腾的猎豹窜出去觅食一般的猛烈,直直冲向那只活鸡。
真的只是一瞬间,安圣灵就扑住了落荒而逃的活鸡,那活鸡在他的手里伸长脖子,哀嚎个不停。
安圣灵正准备对活鸡下毒手,金霏霏远远地就喊“等一下”,安圣灵没有反应。
原以为此时场面可能要失控,但金霏霏没有放弃,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安圣灵身边,焦急地问说:“你要做什么?”
安圣灵一愣,转头看向金霏霏,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再次爬上他的脸颊,他微微地笑着,说:“没……没有……”
金霏霏佯装生气,说:“你手里的可是一条生命啊!你太粗鲁了!”
见状如此,安圣灵彻底慌张了,他蹲下身子,将活鸡轻轻地放在地上,还活鸡自由,而后再次看向身边鼓着嘴的金霏霏,自责道:“你别生气……我错了……”
慌里慌张,安圣灵多少次想将手搭在金霏霏肩上,可想到自己现在脏兮兮的,就没有那么做。
看来,他们的计划成功了,而这看似顺利的成功取决于安圣灵的确非常听金霏霏的话。
“那好吧。”金霏霏恢复笑容,“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以后再也不许杀生,能做到吗?”
安圣灵努力地点点头,说:“能!我能!我都听你的!”
这一幕,翼城百姓是万万没想到的,别说是翼城百姓了,就连策划此计的苏景七也没有想到安圣灵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虽说现在还不知道为何安圣灵对金霏霏如此言听计从,但是这对当前局势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事。
那边,金霏霏与安圣灵聊着天,有说有笑。这边的翼城百姓们早已像炸了锅一般,热烈讨论,大多数人都相信了金霏霏“神女”的身份。
公良先生还算冷静,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问苏景七:“姑娘,老朽不懂,为何‘野兽’的反应会是这样的?”
“公良先生,听我解释给大家听。”苏景七乘胜追击,对众人说,“方才的一幕,大家都看在眼里了,试问为何‘野兽’那时没有攻击与自己相同距离的王公子,而选择扑向活鸡?其实正是因为,‘野兽’的双目是看不见远处的东西的,他只攻击会动的东西。”
众人恍然大悟。
而这一点也是三日前在德丰镖局看到安圣灵之时发现的。那时苏景七让金霏霏去安圣灵跟前与他说话,可是铁笼实在太大,超出安圣灵的辩识范围他便没有任何反应。
而其他时候,只要有人在铁笼附近移动,安圣灵便会有反应,没人动他就也冷静了。
“而且,‘野兽’的耳朵也几乎是思聪的。”苏景七说,“若不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对他说话,那么‘野兽’是听不见的。”
这点原本只是苏景七的猜测,可刚才金霏霏在远处喊安圣灵不得反应,到了近处他才回神,苏景七便肯定了推断。
“这么说……”公良先生缓缓抬了抬眼睛,他望向安圣灵,“这个‘野兽’其实也是个可怜之人……”
是的,安圣灵的确很可怜,公良先生还只是看到现在的他就觉得他可怜了,而苏景七等人是知道安圣灵过去的故事的。
同情,是的,对安圣灵的同情才让苏景七奠定了一定要救他的想法。
安圣灵身上的故事太多,他的未知太多,就一条——他为什么对金霏霏言听计从就很让人好奇了。
显然,安圣灵现在“残疾”的身体状况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翼城百姓看他的眼神都少了些许恨劲儿。
苏景七说:“方才大家都看到了,只要这位霏霏姑娘在,‘野兽’就不会再伤及无辜,即便只是一只家禽。”
“姑娘的意思是……”公良先生问。
苏景七说:“公良先生一定知道,春秋时期的楚庄王,他曾日夜在宫中饮酒取乐,不理朝政。后来臣子们便用‘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神鸟故事来启发他,终于使楚庄王决心改正错误,认真处理朝政。楚国这才强大起来,才成就了后来楚庄王位列‘春秋五霸’。”
苏景七以此故事来比喻安圣灵“知错能改”。
“事是如此,姑娘说的没错。”公良先生顿了顿,“可是‘野兽’是杀人了,而且杀的不止一个人,状况不同,如何能同类而比?”
“在我看来,‘野兽’曾经未秉承善意杀害他人,亡的是鲜活的生命,楚庄王当初不理朝政,亡的是一个国家数千万条生命。”苏景七冷静地应对,最后总结一句,“看似不同,本质却相当。”
苏景七知道,安佑歌这么想把安圣灵带回宫去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血脉关系,还有当初安圣灵不辞而别领朝中一半的官员都怀疑安圣洵设计陷害亲生皇弟。
可是,安圣洵不能将那些反对他的人剔除,因为他们都是好官,没有他们,国家不会好。
这给安圣洵带来的困扰不是时间便可以磨灭了,为了让官员们都服他,多年来安圣洵做事都小心谨慎,不敢犯错,与官员之间相处的也不是很融洽。
可见当年安圣灵在文武百官的眼中何其优秀!
故而,安圣灵能不能回到宫里为安圣洵解除当年“设计陷害”的误会,也关系到国运民生。
所以,苏景七用“楚庄王”来比喻“安圣灵”也算准确。
公良先生想了片刻,而后回过头,面相众百姓,说道:“各位,老朽有一些想法不知各位怎么看……”
翼城百姓们稀稀拉拉地说道:“公良先生说吧!我们听你的……”
公良先生抬抬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说道:“方才这位姑娘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老朽算了算,‘野兽’伤害我们翼城百姓两条人命,九人受伤,多年来我们都活在恐惧与仇恨当中,我们自己也过得不快乐,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我们给‘野兽’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放自己的心一条生路,你们看怎么样?”
翼城百姓有些不服,开始窃窃私语,但对公良先生还是保持着尊敬的态度。
从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当中,听到了“绝对不行”“咽不下这口气”等话,苏景七就知道,即便有公良先生这个润滑剂,还是无法磨灭翼城百姓心中的仇恨。
但这就是人之常情,很好理解。
“大家听我说一句!”苏景七忽然高呼一声,叫停了百姓们的讨论,“两位被‘野兽’杀害了的人,他们的亲属在吗?还有几位被‘野兽’打伤的人都出来吧,让我们看看好吗?”
说罢,人群中陆续走出人来,一个一个,站成一排,一共十个人。
前面的九人中,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除了薛育的不育之症从外部看不出明显伤痕之外,其他人个个都看得比较明显。
其中较为严重的是,有个即将成年的小姑娘双腿残废坐在椅子上;有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只耳朵聋了,另一只耳朵也慢慢开始听不见话了;有个三十岁的女子被扯去了三分之一的头发很影响外貌,到现在都没有嫁出去……
最后站着一位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小男孩儿,他身着素衣,白白净净,忽闪着大眼睛,无害极了。
“这位小公子是……”苏景七见这个小男孩儿并没有受伤的模样。
公良先生摆摆手,那个小男孩儿便靠近他身边。公良先生说:“这个孩子名为陈一书,十年前他刚出生没多久,他的爹娘就被‘野兽’杀了,后来他便一直与老朽一起生活。”
这一幕,看得触目惊心。
这些话,听得痛心疾首。
一众想要带走安圣灵的年轻人,他们一阵揪心,不忍直视那十个人。
公良先生叹了口气,对苏景七说:“姑娘,你也看到了,想必你们能够理解为什么翼城百姓怕了这些年,恨了这些年,难道他们不该恨吗?”
苏景七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转身走向身后的伙伴,几个年轻人正在商谈着什么。
片刻后,苏景七再次面向翼城百姓,郑重其事地说:“事已至此,我们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