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宸远下了一系列的命令,他对金霏霏的死表示难以接受,除了因为金霏霏是他的亲生女儿之外,还有他的确无法与济源国交待。
苏景七被软禁起来了,王门所有人也都被软禁起来了,同时也派出了许多人暗中去通缉王千星了。
根据魏勋与其他回来的人禀报,王千星抱着金霏霏的尸首进了一个神秘的丛林,而后便消失不见了,怎么都找寻不到。
金宸远便下令,把那片丛林所有的树砍光了、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王千星。
只是这样找,谈何容易?
更何况,魏勋本就是王千阳特地派去跟随送亲队伍并在途中放王千星离开的。当然这件事,只有王千阳与魏勋两人知道。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三天,寻找王千星毫无回讯,而济源国也传来也催促之音。
济源国一而再,再而三地派出大使前来罗定国,找金宸远要人,毕竟超出罗定国许诺出嫁七公主的时间已经迟了五日了。
金宸远除了一直推脱毫无办法,可金霏霏终究是死了,苏景七又不可能出嫁济源国,便只能将济源国原本送来的聘礼如数退回,并送上几箱宝物以示歉意。
这样一来,原本就对苏景七与王门怨恨颇深的金宸远便更加恼火了,认为是他们使得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金宸远将所有的气都出在他们身上——漫长的软禁时间,看不到尽头。
不过这对苏景七来说,倒不是一件坏事,一来她短期内用不着忧心她和金宇熙的婚事了,因为金宸远根本无暇顾及这件事;二来她待在自己宫里也乐的清闲,不用每天去和赵唯请安了,假惺惺地问候,她也说得烦了。
这天晚上,苏景七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桌前折纸玩儿。
南黎朝的纸比较现代的a4纸薄得多,同时尺寸也小。一张张叠在一起,显得很没重量,风一吹就很容易飞得到处都是。
但是这样的纸折起小什物来就显得特别合适——清脆易折,窸窣作响,轻薄透明,轻弯轻抚。
苏景七写字是不怎么样,但是手还是挺巧的,当初还在二十一世纪时,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喜欢学着热门微博上的手工达人们做一些小手工。
叠玫瑰花就是苏景七最早学会的技能。
三两下地折叠,对力度熟练地拿捏,还有手与手之间的配合,苏景七很快就折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这是一朵娇艳的白玫瑰。
“叩叩……”窗外的两声轻磕传来,在宁静的秋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谁?”苏景七本能的问道。
“我。”王千阳绵柔的声音响起。
其实与苏景七猜测的一样,可是就在方才她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毕竟最近雅岚殿都是有重兵把守的,同时王门众人也被软禁着,王千阳又怎么能进入戒备森严的雅岚殿呢?
可王千阳还是来了,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苏景七小跑上前,打开了窗户,秋风灌入,同时也带来了王千阳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苏景七欣喜,却还是有些讶异。
“我想你了。”王千阳轻音吐露,温柔如水。
仅四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苏景七甜蜜地笑着以回应他这句温情的表白。问道:“我是说,你怎么进的来?”
“当然进的来了。”王千阳笑嘻嘻地说,“这点虾兵蟹将还能拦得住我吗?”
所以金宸远能够成功“软禁”王门众人,其实是因为他们不愿逃离,否则以王白枫的功夫,出恭贤王府易如反掌。
王千阳一抹自信的笑容,似乎谁都不能阻挡他来寻找苏景七的脚步,侍卫不行,皇权也不行。
这样的王千阳,给了苏景七绝无仅有的安全感。
“本以为这么晚了你可能都睡下了,便只想来一趟,附近走走便好。”王千阳为苏景七缕了缕头发,“没想到你还没睡。”
也不知为何,已到子时,若是以往的习惯她的确已经睡下了,可今日偏偏没有。
还好没有,否则就错过了王千阳了。
“我在折这个……”苏景七抬了抬手,她把方才用纸折起来的白色玫瑰花也带了过来。
“这是什么?”王千阳从她的手中接过那朵纸玫瑰,“看着像是刺客花,不过没有刺。”
“玫瑰”这个名字是从国外传过来的,在南黎朝自然是还没有这么称呼玫瑰的。
因为玫瑰的花梗带刺,所以南黎朝人都称之为“刺客花”。
这个名字没有“玫瑰”听起来有美感。
“对,就是刺客花。”苏景七点点头,“只是,在我们那里,这个称为‘玫瑰’。”
苏景七有意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许是此刻风正好,景正好,情正好,信任也正正好。
“你们那里?”王千阳一下子抓住了语言的重点,“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说过的,我不是这里的人。”苏景七微笑。
“是……你是说过……”王千阳点点头,“只是你那时是喝醉了,我便以为你说的是醉话……”
当初提及苏景七非南黎朝人之时还是在出巡途中,她与王千阳在河边喝酒,酒后吐真言便说了出来。
“不是醉话。”苏景七认真地说,“我的确不是这里的人。”
“那你……”王千阳盈盈闪烁着目光,“能不能不要走?”
“啊?”苏景七没想到王千阳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问这个问题,“你居然不问我是从哪里来?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来?”
难道这些不才是出于本能要问的问题吗?
“相比于那些,我更担心你会走。”说到这里,王千阳的眼神忽然就低了,暗暗的透露出些许悲伤。
苏景七甜甜地笑了,他笃定地说:“放心吧,我不会走。”
“真的吗?”王千阳抬起头,眼神欣喜,像是一个渴望得到糖果的孩童。
“当然是真的了。”苏景七拉起王千阳的手,哄着这个“孩子”说,“况且,我也走不了了。”
的确是走不了了,苏景七当初只是随便撞了个墙就穿越过来这个南黎朝了,待了这么久,似乎也没有回去的办法。
只怕是就此要在南黎朝过一辈子了吧?
对此,苏景七是开心的,毕竟离开了那个没什么让她留恋的二十一世纪,到了南黎朝却遇到了闯进她心里的人。
苏景七越来越觉得,她似乎更适合南黎朝,甚至她本来就是属于南黎朝的。
王千阳攥着手里的那朵纸玫瑰,幸福地笑了。他没有追问苏景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因为那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眼前的就是最真的。
“你知道吗?”苏景七拉着王千阳的手,甩了甩,“在我们那里,如果一个男子要一个姑娘嫁给他,都要跪下,送这个‘刺客花’的。”
“啊?”王千阳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觉得有趣极了,“为何要送刺客花?”
作为一个南黎朝人,自然是很讶异这般说法了,毕竟古代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何来“求婚”一说?
苏景七正经地根据玫瑰的花语来介绍:“因为这个刺客花大多是鲜红色的,代表了赤诚的真心,它有带刺花梗,就像男女之间的感情一般,漂亮却会扎伤人。”
“很美好的解释。”王千阳点点头,而后又担忧地说,“可倘若在南黎朝要送刺客花才能成亲,那便有很多男子娶不到姑娘了。”
的确,玫瑰在南黎朝是很少的,因为地域与气候的原因,纯红色的玫瑰更是少之又少。
苏景七听了咯咯地笑起来,她无意的一提,王千阳竟然这样认真地设想起来。
“哎呀,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苏景七摆摆手,“南黎朝的男子不会娶不到姑娘的,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
在这个婚姻不受法律保护的男权时代,男子不但可以拥有三妻四妾,还可以随意休妻、婚内出轨,女子几乎是没有地位的。
“我不会。”王千阳笃定地抓着苏景七的手,“终我一生,只你一人。”
就着盈盈的月光,窗外的王千阳目光坚定,像是以天为鉴一般,他是认真的。
苏景七含羞低眉,甜蜜微笑。
“所以,你有什么计划都要提前让我知道,我才好有个心理准备,及时保护你。”王千阳摸了摸苏景七的小脑袋,宠爱地说。
苏景七抬起头,说:“诶……说到计划,现在还真是六神无主了。”
当前局势,确实是苏景七完全没想到的,金宸远忽然就把她软禁了,对她态度大变,猝不及防。
显然,王千阳也意识到金宸远与以往不同,说:“皇上是从何时起对你如此不信任的?”
回忆了一下,很难定下一个具体时间,苏景七说:“好像就是我们回宫之后吧……”
“回宫之后?”王千阳细细想了想,“依我看,恐怕是在济源国之时吧?皇上听信了济源皇的话,认为你和安佑歌有染。”
如此说来,不无道理。
毕竟这么久以来,金宸远都在纠结苏景七与安佑歌的事,还认为她因爱生恨杀了金霏霏,真是无稽之谈。
“那么……”苏景七愣愣地说,“父皇曾经待我那般好,其实都是因为我是他的准皇媳妇儿,如今认为我并非对金宇熙死心塌地,父皇便对我没有好脸色了……”
说起来金宸远与苏景七毫无血源关系,他对自己那么好,本来就不可能仅仅因为苏景七是他已故大哥苏尧的女儿,有利用价值,才有笑脸相迎的必要。
这点,苏景七早该想到的。如今看清了现实,她不免有些失落。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些的确都是事实,王千阳心疼地看着苏景七,轻柔地抚摸着她那被萧瑟秋风吹起的发丝。
“如今,对皇上心灰意冷的不止是你。”王千阳弱弱地叹了口气,“我父王也是如此……”
“这也难怪。”苏景七说,“恭贤王一心待金门众人何其忠诚?可他们却将恭贤王一再推向不义之地,换做谁都会难以接受。”
除了有金宸远冤枉王白枫与王千星合谋带走金霏霏,金门之人也多次表现出他们“主子”的身份来压制王白枫了。
这怎能让人不心寒?
皎洁的月光下,窗内外站着两个对罗定国皇权逐渐失去信心的人,他们即便隔着窗台,可内心是靠近的,相互依偎。
只是没有人能料想到,苏景七与王千阳深情款款四目相对的这一幕,扎扎实实地落进了一个忽然闯入雅岚殿的人的眼中……
那个神秘人躲在角落,恶狠狠地握起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