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佑歌忽然沉下脸来,说想杀了王千阳。
可王千阳却自在地笑了,说:“应该的,夺你所爱了,你可以想办法杀了我。”
安佑歌爽朗地笑起来,声音中满是欢乐,说:“可惜我打不过你!”
“那么……”王千阳举起酒杯,“我们能不能不要在吵架了。”
安佑歌轻巧一笑,露出洁白的一排皓齿,也同样举起酒杯,说:“我考虑考虑吧!”
两人一对视,对饮一杯酒,似乎长年累月的恩怨情仇就因为这一杯酒而一笔勾销了。
“嘶……”王千阳抿嘴,感受这杯烈酒带来的浓烈之感,“你说,我们吵了这么久,你就不感觉累吗?”
“我不累啊!”安佑歌理所当然地说,“你和我心爱的人走得那么近,我就是想和你吵架!”
王千阳点点头,笑着说:“可是没办法,你再怎么和我吵,也改变不了什么。”
“咚”的一声,安佑歌一下子将手拍在自己胸口,表情略微痛苦,说:“是啊!不管我多努力,七七心里都没有我……”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堂堂济源国太子,还怕找不到好姑娘吗?”王千阳安慰道。
“你这话还真是不痛不痒!”安佑歌白了王千阳一眼,“你堂堂一个罗定国世子,也多的是好姑娘啊!那你把七七让给我吧!”
“哈哈……”王千阳倒上一杯酒,自己独自喝下,“我说错话了,我认错。”
“酒能引千忧,也能解千愁——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安佑歌端着酒杯,端详了良久,“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也都全说出口了。”
“太子爷,你还有不敢说的话?”
“当然有了。”安佑歌无奈地笑笑,“即便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你确实把我赢了个体无完肤!”
“我哪儿赢了你?赛马输了,身份也没有你金贵。”王千阳说:“除了长得比你好看点……”
此话一出,逗得安佑歌哈哈大笑,一转表情,略带严肃,说:“开什么玩笑?我长得比你好看多了好吗?”
就这样一来一去,一言一语,曾经的死对头,就在今日忽然变成了朋友,喝酒畅聊。
似乎就在这天,两人将国与国之间的隔阂和个人的情感一下子都抛诸脑后了,恐怕也只有此时,两人才是兑现了“结拜兄弟”这个头衔。
王千阳喝得不少,便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过去。
安佑歌的酒量像是更好一些,仍旧没有醉,放弃了小酒杯,端着酒壶,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烈酒就这么从他的口腔直到他的咽喉,滚烫又浓烈,却始终不能让他喝醉。
独醒,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想醉,也并非是一天两天的愿望了。
在仰望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夜空,安佑歌的心思也浑浊了令人难以体会,他微微低下头看了看已经在自己身边睡过去的王千阳,忽然温柔一笑,喃喃细语:“王千阳,你最好对苏景七全心全意,千万不要让她难过,否则我随时都会把她抢过来的……”
寂静的夜,仿佛没有一丝声音,王千阳也安静地躺在哪儿平静地呼吸着,对于安佑歌方才的警告,没有一点反应。
是真的睡着了吧!毕竟喝了不少酒。
安佑歌痴痴地仰望着天,头一歪,将目光投向苏景七坐在的那个小营帐当中,那里面正躺着一个他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姑娘,可惜的是,那个姑娘心里并没有他……
突然,小营帐的门帘动了两下,被掀开一条细小的缝,而后这条缝逐渐变大,一个穿着翩翩白衣的娇小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苏景七。
安佑歌愣愣地盯着门口看,还以为是幻觉,因为都这个时间了,按理来说苏景七应该已经稳稳地进入梦乡了。
“你们还不去睡觉吗?”苏景七穿着略显单薄的白衣走过来,她看了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王千阳,“千阳怎么喝成这样?”
“七七……”安佑歌并没有回答苏景七提出的问题,因为他已经被内心各种复杂的情绪填满了,现在除了叫她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该去休息了。”苏景七一边对安佑歌说,一边却走向王千阳,蹲下身子,轻轻推了推那个喝酒的男子,“千阳,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这般的温柔,苏景七从没有对安佑歌表现过,若不是王千阳就在此处,安佑歌恐怕永远都见不到苏景七这样的一面。
不论怎么推啊唤啊,苏景七都没有叫醒王千阳,他睡很沉,胸口一起一伏,长长的睫毛温婉地带着他的眼皮将双眸轻轻盖住。
是的,苏景七的眼里除了王千阳,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即便安佑歌就在她的不远处。
“七七……”安佑歌再次轻唤一声,怒刷了一轮存在感。
“嗯?”苏景七总算有了回应,她转过头,望着安佑歌。
许是茫茫的夜色太浓,许是眼眶有些迷蒙了起来,使得安佑歌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苏景七。
可是,这个身影就是在啊!就是在离安佑歌很近的地方,只要他一伸手便会抓到她了……
“你怎么了?”苏景七发现,安佑歌的眼眶有些湿湿的。
“我……”安佑歌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口气便会将他的身体里的气力都抽空了,“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苏景七微笑:“嗯,你说。”
明明有满肚子的话,可是到了要说的时候,安佑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怕说多了会唐突了她,说少了又怕会表达不清楚,说一半怕自己心里会难受,说了全部又怕就此与她断了联系……
安佑歌自嘲地一笑,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曾经那个敢作敢当,天不怕地不怕的安佑歌去了哪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景七疑惑地一歪脑袋。
安佑歌深深呼口气,说道:“七七,你真的不愿意留在济源国吗?”
苏景七无奈地一笑:“怎么还是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了……”
“好了……”安佑歌连忙打断苏景七的话,他已经可以猜到是什么答案了,他低下头,无措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自讨没趣……”
“安佑歌……”苏景七鼓着嘴,“谢谢你对我好。”
一直以来,苏景七面对安佑歌的各种方式的表白,表现出的都是不耐烦,这次是第一次表示感谢。
可是,感谢有什么用?结果还是不会变……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佑歌再次狠狠自嘲地笑了,无奈摇了摇头:“我真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苏景七的表情更加无奈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七七,跟我走吧!”安佑歌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次机会一般,突然靠近了苏景七,“幸福给你,痴情给你,欢喜给你,眼泪给你,五月的朝阳给你,七月的扶风给你,桂花糕的第一口给你,糖葫芦的最后一个给你,不眠之夜给你,一腔热血给你,青山绿水给你,太子妃之位给你,还有我的余生,都给你……”
越说,安佑歌的情绪越激动,他眼中饱含着的一湾热泪已经快要溢出红彤彤的眼眶了。
“安佑歌……”苏景七喃喃来了口,“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化作绵绵细针,扎在安佑歌的心头,他便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分明,他已经把所有气力都用上了,却还是换来苏景七干脆的拒绝。
安佑歌又怎么会不明白,苏景七越是决绝,便越是代表他深爱着王千阳。
所有的骄傲、自尊与自信,一下子全都瓦解了,此时没有什么济源国的太子,只有一个千百次想付出真心都没能得到回应的可怜人。
其实安佑歌早该明白,当他全力以赴,打算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傻子和聋子,眼睛里与耳朵里除了那个人,便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伤害,都成了一场场检测。
可即便到了此时,安佑歌还傻不兮兮的鼓励自己,要坚强……
于是,安佑歌擒住泪水,佯装轻松地耸耸肩,说:“不用说对不起,你哪儿有什么错?”
苏景七仍旧感到抱歉,却再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夜色浓浓,冷风吹拂着,苏景七身着的衣裳太过单薄,她有些发抖。
“你回去休息吧!”安佑歌体贴地关怀道,“再吹风,该着凉了。”
“可是……”苏景七担忧地看了看睡在身边的王千阳。
“放心吧,我会命人将世子好好地送回床榻上去睡觉的。”安佑歌挤出一丝微笑,他已经习惯地欣然接受苏景七对王千阳那令人嫉妒的关心了。
“那麻烦你了。”苏景七微笑,表示感谢。
看得出来,苏景七还是很信任安佑歌的。
这点,便是让安佑歌最为欣慰的一点了。
苏景七回到自己的营帐,此时又只剩下王千阳与安佑歌两个人了。
一坐一躺,一左一右,身边都放着空了的酒壶——静默着。
安佑歌叫来了右副将,命他将王千阳带到营帐内去休息。
始终默默守护在安佑歌附近暗处的右副将已经洞悉了那个倒在地上的王千阳的身份。
右副将看着那个所谓的“罗定国世子”,就是那个让苏景七为之所动的王千阳,不自觉生出敌意。
“太子殿下,你管此人那么多干什么?”右副将内心是排斥王千阳的,“若不是因为他,七公主喜欢的一定是你。”
“好了,别说了。”安佑歌迷糊着双目,“快将他背进营帐去。”
右副将还有些小脾气,他愤愤地说:“太子殿下,我替你杀了这个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