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金宸远心里的想法——他要娶苏景七,他要娶神女,即便这个神女是他的养女!
这句话,在宣政殿引起了轩然大波,文武百官都诧异地盯着激动之下站起身来离开龙椅的金宸远,那个暴躁的皇帝竟然想娶自己的养女,那可是喊了他十几年“父皇”的女儿啊……
苏景七冷笑,她斜了金宸远一眼,表情极其不屑。
金宸远整个人都傻了,他内心的欲望就这样被众人知晓,便像是自己赤.裸地站在众人面前一般。
“皇上,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王千阳口吻平淡地补刀,“这事要是传出去,要被天下人耻笑的啊……”
被天下人耻笑……
金宸远会被天下人耻笑……
将面子看得那般重要的金宸远又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发生?他撕裂地吼叫道:“都给朕闭嘴!”
宣政殿霎时安静,没人敢再造次了。
“皇上。”苏景七说话的口气还是很淡定,她像是从未被方才那不伦不类的话题影响到心情,“十九年前,你也是这样想得到我的母后的吗?”
“你……”再次被揭露心情的金宸远彻底奔溃了,他的情绪变化十分极端,现在的模样像是吃了什么使得他将情绪放大的药,“你也给朕闭嘴!”
“十九年前,皇后毒杀了我的哥哥苏景然,间接害死了我的母后,而后皇后还毒傻了我。”苏景七保持情绪稳定,“皇上明明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惩治皇后娘娘?”
“你在说什么?”金宸远排斥谈论这个话题,“朕一句都听不懂!”
“那么不知皇上在皇后死后,可有去清理过皇后的蓬莱殿?”苏景七笑了笑,“我竟然在蓬莱殿中发现了一份皇后生前留下的一封压箱底的信,上面记录了十九年前发生的种种……这个只怕就是皇后临死前没有说完的那个秘密吧?”
“你说什么?”金宸远慌张起来,“什么信?”
“信上的内容真是精彩。”苏景七的情绪有了波动,略显紧张。“讲述了一切故事的幕后黑手,以及那人是如何安排的,皇上猜猜看,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
金宸远再次眯着眼,从薄薄的眼皮中看着自信的苏景七——他心中是害怕的,害怕当年那个秘密被说出口,他还以为杀了赵唯,这些事便不会被人发现了。
“大家想知道吗?”苏景七手中那些一份牛皮纸的信封,薄薄的,转过身子问在场的文武百官,“我苏门,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都是那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人的杰作!”
苏景七的话顿时在金宸远心中炸开,他再也无法忍受了,苏景七摆明就是在变相谩骂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颜面何存?
反正苏景七也会公开这个秘密,金宸远便想着不要等着了,被苏景七这般羞辱,他作为一个帝王的面子实在是无处可放!
“够了!”金宸远怒吼一声,“当初本就是苏尧抢了朕的皇位,渺渺用催产之术才使得苏景然早于我的儿子出生,否则明明先怀孕的赵唯为何会比渺渺晚生产?”
金宸远承认了!
金宸远终于承认有关十九年前苏门忽然落败与他有关了!
在殿内文武百官瞎咋呼之前,苏景七快速将话头带动起来,她说道:“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我亲生父皇与母后!”
“不!朕怎么可能杀渺渺?朕没有杀渺渺……朕怎么会舍得……”金宸远目光忽然柔和起来,只要一提到谢渺渺,便像是触及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八壹中文網
可他的脑袋轻轻摇晃,精神状态格外恍惚。
“意思是……”苏景七沉下眼神,“你杀了我的亲生父皇,而且让赵唯对哥哥与我下毒吗?”
苏景七其实根本没有找到什么皇后赵唯的信,她不过是想试探金宸远。
金宸远一愣神,瞪大了眼睛,放大的瞳孔已快要失控。突然,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苏景七欲套他的话,可是为何他会如此不受控呢?他的手脚都不听使唤,脑子也不住地回忆起二十年前的事……
“皇上,是你杀了我的父皇,对吧?”苏景七高声呼喊,“我的父皇可是皇上的结拜哥哥啊!你怎么能够下得去手?”
大殿内哗然,文武百官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开始窃窃私语,他们交头接耳,口中谈论的,毫不顾忌金宸远还坐在皇位上:
“怎么会这样啊?皇上竟然害了先皇吗?太可怕了……”
“是啊!先皇可是皇上的大哥,皇上竟会如此吗?这可是不忠不义之行为呢!”
“嘘……可别说得这么严重,皇上若是连先皇都敢杀,那么便是无情无义之人,我们为何要拥立他为皇?”
“……”
王千阳满意地扭头看了看此事带动话题的几个臣子,这些人都是他是先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带动众官员不安的情绪。
果然,这个方法彻底激怒了金宸远,他容不得有人将他与苏尧对比,否则众人只会夸赞他那个死去的大哥!
“闭嘴!”金宸远生气地拍了一下龙椅扶手,同时站了起来,可用劲儿太猛便使得他一下子没站稳,闲着摔倒。
一国之君,站姿不稳,模样何其搞笑。
只是此时也没人有心思笑了,都目光低沉地面面相觑,那个原本在咋呼的官员们也都闭了嘴,不敢吭声。
金宸远喘着粗气,暴怒地咆哮道:“你们这些蠢货!你们知道什么?朕才是好好皇帝!苏尧才是小人!他偷了朕心爱的女子,偷了朕的皇位,还偷了朕的国家,他罪该万死!”
金宸远的情绪激动,试图与文武百官证明他的能力,他疯狂地吼叫着,解释着,谩骂着……
“你终于承认了……”苏景七的眼眶忽然红了,她总算逼迫金宸远说出了实情,“所以,哥哥与我,是不是也是你命令赵唯下毒的?”
“是!朕就是要你们苏门都死绝了!渺渺才会是朕的!皇位才会是朕的!”金宸远情绪极度不稳定,他发现自己将一切都说出口了,是多么可怕的事,他掩饰了多年的秘密,一下子暴露在人前。
金宸远意识到事情控制不住了,在众人都讶异又惊恐地看着自己时,他蠕动了一下咽喉,大声吼叫道:“退朝!退朝!”
在场文武百官挪了挪步子,显得紧张,从未见过金宸远这般狂躁,他们深知伴君如伴虎。
“都给朕滚!你们!”一边说,金宸远一边愤怒地指着王千阳与苏景七,“你们两人是故意给朕下套的!你们都要背叛朕!”
苏景七咬牙,对眼前的金宸远已经深恶痛绝,不仅仅是他当年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使得苏门家破人亡,还有金宸远长期以来的行为种种,那些独断专行、不作为、不信任、对苏景七的非分之想,都成为苏景七恨他的理由。
过去,苏景七不会如此厌恶,只是念在金宸远养育了自己近二十年的份儿上,但是现在,苏景七知道了金宸远才是让她多年来陷于窘境的罪魁祸首,她便没有一丝感恩了,只有狠,满满的恨!
“退朝!退朝!”那个看起来有些疯癫的金宸远,穿着金光闪闪的龙袍,在宣政殿上大呼小叫,“朕说退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朕的话就是圣旨!”
文武百官快步往后退,他们甚是希望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因为以金宸远的暴怒性子,谁都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都不许走!”
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宣政殿外传来,阻止了那些想走的官员。
众人应声望去,来人身材纤瘦高挑,身着华丽的衣裳,她领着上百名身着黑盔甲的男子堵住了宣政殿门口,将那些即将逃离的官员们都挡在了里面。
“既然已经这么热闹了,我也来参一脚吧!”这个声音便是来自于那堵住宣政殿去路的人——柳如烟。
“如烟!你怎么来了?”金宸远见到柳如烟的表情霎时就温柔了——仿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谢渺渺。
可再看看柳如烟身后领着的一群黑盔甲男子,微微皱起眉头。
这些人肯定不是善类,因为罗定国没有这样盔甲的军队。
柳如烟不回答金宸远的话,甚至根本没有把龙椅上的金宸远放在眼里,她挺着大肚子走向殿内正中间的王千阳与苏景七两人。
柳如烟莞尔一笑,目光却是不搭调的冷冽,她说:“苏景七,合作愉快!”
“合作?”王千阳扭过头,看了看苏景七,他清晰地听到柳如烟的话——柳如烟与苏景七合作?合作什么?
“合作就合作,没什么愉快不愉快的。”苏景七斜了柳如烟一眼,“各取所需罢了。”
“怎么回事?”王千阳皱眉,他不知苏景七与柳如烟有什么协议。
柳如烟妩媚一笑,抬了抬眉眼,神态划过苏景七,飘向王千阳,最后沉下脸来,盯着龙椅上的金宸远。
金宸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眉头紧皱,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朝堂之下的众人,忽然有种众叛亲离之感。
“皇上,你很奇怪吧?让我给你解释一下吧!”柳如烟仰头看着金宸远,甩了一下衣袖,“苏景七早就看出来,赵唯的那些丑事,多半是我告诉皇上从而使得你杀了赵唯与金宇熙的。”
“什么?”金宸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简单。”苏景七口吻淡然,“因为柳如烟实在是个不会演戏的女子,在谈及赵唯犯下大错之时,她却一点都不惊讶,另外皇上你的性子是不可能憋着这么久知晓赵唯背叛却不有所作为的。”
苏景七分析的头头是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猜测赵唯的那些丑事,包括金宇熙并非金宸远的亲生儿子这件事,其实金宸远刚刚知道不久的。
这一切,苏景七都猜对了。
柳如烟轻巧地笑了起来,她接着苏景七的话继续说:“接着,苏景七就派宛菱来找我,她协议让我给皇上下点猛药,让你的情绪失控些,否则今日又如何能套出皇上最大的秘密呢?”
“下猛药?”金宸远木讷地吐出这几个字,他的思想都快跟不上这变换极快的局面了。
“皇上还不知道吗?”苏景七抬起头,“这位皇上宠爱至极的柳妃,她其实每天都在给你用迷魂香,左右皇上的心智,听说这可是比毒药更可怕的东西!侵蚀人心,杀人于无形……”
柳如烟说:“而且,你们不知道吧?我用的这些带毒的迷魂香,其实荣成国的制香师灵雎而制成。”
灵雎……何其熟悉的名字?这个女子可是荣成国一等一的制香师,面容漂亮的女子,却不幸被人玷污了身子,当年出巡队伍路过荣成国,王千阳曾被诬陷成那个采花大盗了。
柳如烟继续说:“当年侵犯了灵雎的人其实就是金宇熙!灵雎将恨意制作为这含毒的迷魂香,对金门的恨,让灵雎想杀了整个金门的人!你们金门种下的恶果,自然要你们自己来承担!”
“你说什么?”金宸远的背往后靠了靠,金灿灿的龙椅宝座上,脸色铁青的金宸远几乎要被惊讶、难过与难以置信给吞噬了。
“景七……”王千阳皱着眉头,他抓起苏景七的小手,“你这是要间接弑君吗?”
“弑君的不是我,是这位柳妃。”苏景七淡淡地笑了笑,温柔地说,“我不过是知情不报罢了。”
“景七……”王千阳想了想,却半晌说不出话来,“你……”
苏景七微笑,低声问道:“倘若我真要弑君,你会支持我吗?”
王千阳深邃地眼神看了看苏景七,而后认真地笃定地点了点头,说:“会。”
苏景七不论做什么,王千阳都会支持的,即便他真的要弑君,要杀了金宸远也是情理之中,毕竟金宸远是害得苏景七家破人亡之人。
可是……可是这件事……王千阳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前几日商谈计划,并没有这些环节啊……
有些不解,心头也微微堵着,王千阳问道:“可是景七,你为什么不与我商量了再决定这么做?”
“因为……”苏景七温柔地笑了笑,她亲昵地靠在王千阳耳边,“这件事万一不成功,便不会连累你了……”
王千阳一愣,原来苏景七是不想害了自己,可是,他不介意啊……
而在苏景七看来,她只身一人,担起她所有的责任,轻松来去,便不会有太多顾忌,毕竟当年金宸远害了苏尧这件事,只是苏景七的猜测而已,万一事不成,王千阳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也可以凭借王门的声望躲开杀身之祸。
“哈哈哈哈……”柳如烟忽然仰头大笑,“你们的感情这么好,真是难得呢!不过就不知道你们还能恩爱多久……”
“你什么意思?”王千阳斜了柳如烟一眼。
即便今日是靠柳如烟,金宸远才承认了多年前的罪行,可是王千阳就是讨厌这个女子,便没有好脸色。
“因为,苏景七也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柳如烟得意地笑了起来,“看到了吗?那些黑衣铠甲的将士们,就是我们奈族的将士!”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文武百官听到“奈族”二字便霎时脸色苍白了起来:
“什么?奈族!柳妃竟然是奈族人?”
“这可怎么办啊!奈族人竟然没死!奈族人又杀回来了!”
“那我们不都得死吗?我还不想死啊!”
“……”
宣政殿一时间炸锅了,官员们都害怕极了,见那黑压压的铠甲将士们,三魂不见了七魄。
奈族,就是当年四门的手下败将,他们被四门灭门了,赶出罗定国,结果如今卷土重来了!
早就听闻王白枫提到过奈族,也怀疑过之前绑架苏景七的就是奈族人。
龙椅上的金宸远彻底傻眼了,看样子他是完全没有料到奈族人会不动声色地再次进入罗定国领土——他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甚至大脑都有些缺氧了。
包括王千阳在内,也都是惊讶的。
柳如烟就喜欢看着在场之人因为她的只言片语惊吓的模样,这才说明了奈族人在这些人心中的强大。
可柳如烟也注意到,宣政殿内,苏景七淡然地笑着,嘴角自然地上扬,目光瞟向柳如烟,笑而不语。
“苏景七,你想说什么吗?”柳如烟目光如炬,瞪着苏景七。
“我就是想夸夸你。”苏景七居然甜美地笑了,“毕竟你这么聪明勇敢的女子少有。”
“哼……”柳如烟不屑地轻哼,面对苏景七的夸奖,她只觉得假惺惺。
苏景七往后退了两步,故意高声对柳如烟说话,为的就是让在场众人都能听到:“柳姑娘假意与我合作,故意将皇上与整个朝廷弄的元气大伤,趁乱出来要将我们都一网打尽,真的是很高明的办法。”
柳如烟没有反驳,反而笑笑,看着苏景七还想说什么。
苏景七继续说:“一介女子,将自己易容成我娘亲的模样,在风尘之地等待时机蓄势待发,就是为了复国,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这一言,听着还真是辛酸又真诚,倒像是真的夸赞柳如烟那般。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如烟知道苏景七肯定不会没来由冒出这些话,定是话里有话。
“我想说啊……”苏景七笑嘻嘻地一摊手,“你们奈族的男子都去哪儿了?要让你这样一个弱女子往前冲?而且冲在最前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奈族是女子当家作主呢!”
说话到此,王千阳便明白了苏景七的用意,她就是故意出言要激怒柳如烟的,于是他缓缓挪了挪步子,往苏景七身边靠了靠,以免她方才的话惹怒柳如烟,会激起柳如烟的恼怒之心。
果然,王千阳没有猜错,柳如烟听了苏景七的话便咆哮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奈族的男子个个都是好样的!”
“让一个女子到前面来冲锋陷阵,这还是好样的?”苏景七耻笑,“我真是替你心疼啊,柳如烟!”
“你给我闭嘴!”柳如烟火冒三丈,直冲上前方,欲用她的长指甲划向苏景七。
蓄势待发的王千阳位置刚刚好,一伸手便抓住了柳如烟的手腕。
“啊……”柳如烟皱眉,瞪着王千阳,因为这个男子即便面对的是自己这样一个怀孕的女子,也一点没有留情的,那手劲,把柳如烟弄得生疼。
见柳如烟有危险,殿外那些黑色铠甲的将士们一拥蜂便挤了进来,想保护柳如烟,却没有机会,因为她已经被王千阳牵制住了。
“看到了吗?”苏景七洋洋得意,“这就是男子的作用,我的相公会及时出现来保护我,你呢?我真是太可怜你了!”
“你懂什么?”柳如烟瞪大了眼睛,“我们奈族的男子都是要做大事的!你以为我们奈族只有这几百个黑色铠甲的将士吗?你错了!我们的新皇耶律易已经率领五万大军将你们这座小皇城包围了!你们只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耶律易……”苏景七喃喃这个名字,她听王白枫说过这个人,知道这个耶律易就是当年四门霸占罗定国之后心软放走的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苏景七,其实你可以考虑考虑,嫁给我们的新皇。”柳如烟挑逗地笑了笑,“毕竟我们新皇对你还是挺有兴趣的,说不定,还可以因此放了你的相公王千阳一命……”
柳如烟说这话就是为了惹怒王千阳,可是却不想,王千阳淡定得很,似乎根本没有将柳如烟的话听进去,手上的力道也没有因为愤怒而加重。
苏景七听了柳如烟的话居然也笑了,说:“我知道当初绑架我的就是你们的新皇耶律易,对吧?还特地新建造了那些破旧的府邸来掩饰身份,真是用心良苦。”
“哼……”柳如烟斜了苏景七一眼,“你还挺聪明。”
“只是你们奈族这种行为,我实在是不予苟同。”苏景七讽刺道,“当年四门打进来之时,都是面对面实刀实箭,可不像你们奈族人那般,尽耍些小人行为。”
什么偷偷绑架,屠杀整个宫殿,还有故意建造破旧府邸来掩饰身份,都是苏景七所说的“小人行为”,想当初,奈族人可以进入雅岚殿将整个宫殿的人都杀个精光,也是因为有柳如烟那时已经进宫,内鬼之行,也是小人。
“不许你口出狂言!”柳如烟恼火至极,她不允许有人侮辱她的族人,准备转身抓住苏景七。
可在王千阳手里被控制地牢牢的柳如烟根本无法动弹,她只能扭动了几下她的身子,她的肚子隆起,所以整个人显得格外笨重。
“千阳,你这样怪累的。”苏景七瞄了柳如烟一眼,“把她捆在柱子上吧!”
王千阳二话没说便按照苏景七的话做了,那些在大殿内的黑衣铠甲将士们一个个都不知所措,他们无法将柳如烟救出,因为柳如烟被王千阳捆在了上了台阶的一根柱子上——这个位置,柳如烟可以看到所有人,却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地靠近她。
“你们捆住我也没用。”柳如烟倒是也不惧怕,“就算你们杀了我,新皇也会杀进来,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我们要是真的杀了你,你会舍不得你肚子里的孩子吗?”苏景七挑了挑眉毛,故意问道。
“这有什么好不舍的!”柳如烟嫌弃地说,“金门的孩子,我想到就觉得恶心!”
说罢,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龙椅上瘫软的金宸远,那个精神都快失常了的帝王,现在落魄地像只过街老鼠。
苏景七双手环抱在胸前,在柳如烟前方的空地上踱步,说:“柳如烟,还记得我们之前也斗过,那时候你输了。”
想起当初苏景七一行人出巡到锦城,第一次见到貌美的柳如烟,柳如烟故意刁难苏景七与金霏霏,却被苏景七反将一军,赢了那次对决。
“是。”柳如烟得意地说,“但是你这次,我赢了!”
“你赢了吗?”苏景七打量着柳如烟,“你分明被捆着啊!”
“可是,我们奈族的大军就要杀进来了!”柳如烟哈哈大笑,“你们整个罗定国都输了!”
“不一定吧?”苏景七淡定地说道,“你们奈族的五万大军算什么?我们罗定国十万大军每日都镇守着国家。”
“哈哈哈——”柳如烟响亮地大笑,她一副对一切了若指掌的模样,“苏景七,你还不知道吧?我早就偷了金宸远的虎符令,率领七万大军与我们奈族组成联盟了!”
罗定国的大军,原本是五五开,一半由金宸远的虎符令率领,一半由王白枫的虎符令率领,可之前四门变故突发,金宸远不信任王白枫便将他的虎符令削弱了,以至于王白枫那儿只剩下三万的将士,而金宸远占据七万。
可现如今,金宸远的七万大军被虎符令带走之后倒戈了,在场之人都是惊讶又绝望,对于这场决斗,已处于等死状态。
只有苏景七是淡然的,笑了笑说:“可是,我们的恭贤王手上还有三万大军啊!没发现我们的恭贤王今日不在此处吗?调兵遣将去了!”
的确,这是当初王门之人商量的计划,虎符令没有交给入宫而来的王千阳,而是又王白枫保管,在他们犯险进宫之时,王白枫则去调动手头上的三万大军。
“切……”柳如烟不屑,“那又如何?不过只有三万大军,如何与我们奈族的十二万大军相比?”
“不能比吗?”苏景七耸肩,一脸无害,“没到最后,谁知道啊?”
柳如烟皱眉,疑惑地看着苏景七,嘟囔着:“你什么意思……”
苏景七笑而不语,她深情地看了看一脸担忧的王千阳,说:“千阳,你还记得我前几日放飞的那只胖鸽子吗?”
话刚刚落音,宣政殿外一个黑衣铠甲将士冲进来,看着此时宣政殿内的一切都傻眼了,怎么方才还处于优势的柳如烟忽然就被人捆起来了?
“这位大哥,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苏景七看着闯进来的那个将士,“柳如烟只是被限制了行动,耳朵还是能听到的!”
“苏景七!”柳如烟恼火地谩骂,“你这般侮辱我!侮辱我们奈族!你死定了!我终有一天会杀了你的!”
“别说大话!”苏景七怼回去,“你看看你这个报信的将士,似乎脸色不太好啊!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吧?”
柳如烟尴尬地被困在那儿无法动弹,可那报信的将士的脸色的确是很差的,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说啊!愣着做什么?”
来人咽了咽口水,哀嚎道:“大事不好了!我们的十二万大军就要冲进来之时,不知哪儿来的军队将我们包围了,来势汹汹!”
“什么?”柳如烟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千真万确啊……”报信的将士浑身发抖,“那个军队少说也有二十万,我们已经溃不成军了……而且,新皇已经被生擒……”
新皇已经被生擒!
耶律易已经被生擒!
局势转变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柳如烟拉长了脖子,眼珠子都快从眼眶内蹦出来了。
苏景七轻巧地笑着,她歪着头看着王千阳,抿了抿嘴,说:“你猜猜,是谁来了?”
王千阳轻皱眉头,而后还是露出笑脸,他思索片刻,问道:“莫非是……济源国?”
苏景七笑而不语,却点了点头。
夫妻两人的默契,不用多言语也能明白对方——不过此事也不难猜测,毕竟能够一下子调动二十万大军的国家,就只有济源国了。
就在此时,一群人又冲进宣政殿,看装束,那些人都是罗定国的将士,带领他们冲进来的是王白枫与安佑歌。
懂得分寸的安佑歌,在收到苏景七通过熏风鸽送去的信儿之后便领二十万济源国将士来到罗定国,而他的军队解决了耶律易之后便守在了城外,进入城内之事,还是让罗定国的将士来处置——不喧宾夺主,是两国友好的协议。
来势汹汹的罗定国将士们,将奈族那些黑色铠甲将士们抓住。
局势再次被罗定国掌握。
“哈哈哈哈……”柳如烟疯了一般仰天长笑,她几乎要崩溃了。
毕竟,这个柳如烟多年潜伏,只为一朝复国,只身一人冲在最前面,还怀了仇人家的孩子,如今复国还是失败了……
这一阵刺耳又绝望的笑声,将苏景七的耳朵震得生疼——她的脑袋忽然一阵晕眩,莫名地有些站不稳,身子变得轻飘飘的。
“呼……”苏景七趁着无人注意她,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而后抬起头,看着柳如烟,“方才我是不是与你说过,我们谁输谁赢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
柳如烟盯着苏景七的眼睛,许久之后,冷冽地笑了笑,冲口中吐出两个字,说:“是啊……”
苏景七开怀地笑了,环视了四周,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一切都还安好,她一整天的笑容,只有这时才是发自内心的幸福。
“苏景七……”柳如烟忽然一声轻唤,“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易容成你娘亲的模样吗?如此相像,你们是不是都吓了一跳呢?”
苏景七扭过头,再次看向那个被捆在柱子上的柳如烟——这张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脸,真是每个见过谢渺渺的人都说柳如烟与谢渺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是啊,苏景七很想知道,为什么柳如烟能够易容成这般,对这张面具下的真实的面貌,也甚是好奇。
“你过来,我告诉你。”柳如烟抬了抬眉眼,“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恐怕是唯一一个你猜不到的秘密了……”
没有多少犹豫,苏景七便上前了,因为好奇,因为她实在太想知道那些与自己亲生娘亲有关的所有事了。
苏景七上了台阶,走近柳如烟身边,将耳朵轻轻地凑上去。
“其实很简单……”柳如烟呢喃着,“没有原因……”
“什么?”苏景七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着柳如烟,距离之近,两人鼻尖都快触碰到一起了。
“呵……”柳如烟轻巧一声笑,“我让你过来,不过是想让你陪我走一程……”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苏景七的脖间感到一阵疼痛:“唔……”
原来,是苏景七被柳如烟口中喷出的一根带毒的银针扎中,短细的毒针整根陷进苏景七的脖子,消失在当中,只留下一个微微的红点。
苏景七的双目不知觉瞪大了,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脖间的那一处被毒针扎中的地方马上溃烂了,毒素侵蚀着她的脖子,渐渐蔓延开。
“景七!”
混乱的惊呼声在宣政殿内响起,惊叫着嘶吼着。
苏景七知道大家都在喊她的名字,可是毒素蔓延的速度太快了,已经蒙了她的双眼,让她无法看清楚忽然涌上来的人都有谁。
那种渐渐被吞噬的感觉,也让苏景七的肢体失灵了,即便她知道此时有人将她搂在怀里,她也无法回应着握着那人的手——只是她可以通过这种拥抱的温暖之感判断,抱着她的这个人是王千阳,是她的相公王千阳……
至于感官,呼吸系统也即将被封闭,苏景七只能奋力地,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能勉强吸进一些氧气,她知道,她命不久矣。
听觉,是苏景七唯一可用的感官,她耳边回荡着此时宣政殿内的声音,脚步声、惊呼声、碰撞声,只是这些声音都越来越小了,仿佛他们离苏景七越来越远了。
亦或是,苏景七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哈哈哈哈……苏景七,最后到底是谁赢了?我就是要杀了你!我们一起输!一起输!”
“柳如烟!我杀了你!”
“……”
血,深黑色,从苏景七的咽喉中涌现出来,这是一朵黑莲花,她则是一片清新的莲叶,其实是不会经久不衰的。
她早早便知道,她最近的身子愈加差了,便是因为寿命将尽;
她早早便知道,她带来的打火机便宛若她的阳寿一般,打火机点不着了,便预示着她也要离开了;
她早早便知道,她不能读心了,她的技能失去了,她没有再存在的理由了,或许她的出现便是为苏门报仇;
她早早便知道,她那天忽然梦到自己回到二十一世纪,便是自己要被南黎朝遗弃了;
她早早便知道,当一切结束时,并非是以一阵巨响,而是以一声呜咽。
所以她迫不及待要将自己全身心地献给那个爱她至深的男子,当然,这个男子也是她唯一的爱人。
不过好在,她即便被南黎朝遗弃了,也没有被他放弃,最大的安慰,便是能够死在他怀里的,这就足以让她笑着离开……
【尾声】
“皇后,朕来看你了,今日是朕登基的日子,也是你的册封大典,还记得你曾对朕说过,朕有领导天下的能力,如今朕做到了,你还满意吗……”
“皇后,朕想你了,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朕将寝宫搬去你的雅岚殿了,总觉得朕可能一回头,你便会出现在朕的身边,笑嘻嘻地找朕要鸡腿吃……”
“皇后,朕将千星与霏霏接回来了,学海也长大了许多,霏霏又生了一个小公主,她如今都五岁了,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霏霏,说话的模样却像极了你……”
“皇后,最近朕领兵打战去了,扩大了罗定国的地界,收服了一些小部落,如今的罗定国越来越强大了,民间还在流传着关于你的种种传说……”
“皇后,曾经朕欠安佑歌一个要求,如今他与朕提了,便是希望每年你的祭日能够来祭拜你,朕想想,如此也好,你可以见到许多你的友人……”
“皇后,朕又想你了,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愈发地想你,愈发地想抱抱你,愈发地怀念当时朕搂着你,你将小脑袋顶在我的肚子上转来转去……”
“皇后,你走了七年了,可朕总觉得你没走,你还是会听得到朕每日都来与你说的这些话,你若是听到了,便给朕托个梦吧……”
“皇后,朕很苦恼,现在文武大臣都上书让朕纳妃,因为朕没有子嗣,后代无法绵延,皇室无法延续,你能告诉朕,朕该怎么办吗……”
“娘子,我将皇位禅让给千星了,因为我实在是无法与除了你的人成亲,我还是不要皇位了,我只要你……”
“娘子,我今日决定再走一次我们当时一起出巡走过的路……”
“娘子,我到青山酒馆了,这里还是那么与世隔绝,还是有花酒大赛,这次我没有去比赛,我不能喝酒,我怕我喝醉了会更想你……”
“娘子,我到锦城了,这里更美了,真的宛若花园一般,不过这里再美,没有你在,仍旧有些黯然……”
“娘子,我又碰上郁城的聚商了,我当初有整治过,如今进行得有条不紊,如果你看到,一定会夸赞我的……”
“娘子,我去了荣成国,荣成皇已经与千月姐成亲多年,如今有三儿一女,肖朵已经十六岁了,出落得越发漂亮了,他们都很挂念你,和我一样,很挂念你……”
“娘子,我如今身在济源国,安佑歌现在是济源国的皇帝了,他的命运和我一样,被文武大臣催着纳妃,但是我好一些,我有你这个皇后,他则是后宫空空如也……”
“娘子,我回到罗定国一个月了,刚刚听到消息,济源国要与荣成国联姻,安佑歌要与肖朵成亲了,毕竟我还有千星这个弟弟接任重担,安佑歌却没有……”
“娘子,日复一日,我怕我会忘记你的一颦一笑,便将我印象中的你都画下来,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美……”
“娘子,你曾说你本不是南黎朝人,那你现在是不是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了,若是那般,倒也算好,只是你走时为何没有将我一并带走?我想与你走啊,我想你啊……”
“……”
嘀嘀嘀……
过时的塑料闹钟响起,叶七七猛地睁开眼睛——呼,她又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着了。
不过是一个午睡,她又做了类似的梦,就是她落进一个空间,有个男人一直在“娘子,娘子”地唤她,与她说话,说想念她。
是王千阳。
叶七七是这么认为的。
一个月前,她从医院的病床上苏醒,据说她昏迷了一个月了,仅有呼吸。
可是叶七七很清晰地记得她穿越了,穿越到了古代,一个名为南黎朝的地方。
在那里,她是公主,爱上了一个世子,那种感觉,清晰真实。
叶七七对自己的朋友说穿越这件事,朋友们都是当做笑话来听,并用“果然,心理医生自己都是有心理病的”这样的话来取笑她的。
那又怎么样?没人相信便没人相信吧!
因为叶七七很清楚,她这种感觉的真实,因为她对王千阳的爱是真的,思念也是真的,当初的分别之痛是真的,如今的难以忘怀也是真的。
“叶医生,你醒了吗?”午后,助手照例轻轻敲了敲门,“下午有一个预约的病人,他已经到了。”
“呼……”叶七七收拾心情,“让他进来吧!”
“好。”助手是个妹子,声音甜甜的。
叶七七打开桌上的厚本子,这本本子记载着许多病人的症状,她发着呆,钢笔在纸上游走,不知不觉写出了“王千阳”三个字。
她一愣,自嘲般笑了笑,有些怀疑,她写下的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不过,还真是钢笔好用写,叶七七的毛笔字,真的是丑到极点。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助手让病人进入办公室。
“坐。”叶七七没有抬头。
“叶医生,你还记得我吗?”一个男子声音传来,“我是之前那个爱听打火机声音的病人啊!”
叶七七这才抬起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就是给这个爱听打火机声音的帅哥看过病之后,叶七七就撞墙穿越了。
“你怎么来了?”苏景七微笑,“不是听说你已经好了许多了吗?”
“我是好了!”打火机男笑嘻嘻地说,“我今天是带我朋友来的。”
叶七七这才注意到打火机男背后还有一个人,不过因为叶七七坐着,便看不到那人的脸。
“你朋友怎么了?”叶七七问道。
“他呀,比我当时还扯!”打火机男说,“他非觉得自己的前世是个世子,后来还当了皇帝,在前世他爱上了一个公主,最后两人没能相依相守,所以我朋友说如果找不到那个公主的转世,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一边说,打火机男一边退开了,他没有再挡住他身后的那个男人。
叶七七瞪大了眼睛,看着打火机男的那个“生病”的朋友,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见他面容俊俏,脸庞仿佛是雕刻出来的,两道浓眉的弯度泛起温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微醺的笑意,如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这不就是叶七七念念不忘的那张脸吗?
他身着白t恤,格外精神。
叶七七愣住了。
白t恤男,也愣住了,他痴痴地望着叶七七,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叶七七冒出一个字之后,竟然哽咽了一下,再说不出其他。
“哦,我……”白t恤男回过神来,“我是来看病的……可是……可是我觉得我没病……”
“嗯……你叫什么名字?”
“万千阳。”
“千阳……”
“对。”万千阳忽然微笑,“好久不见。”
叶七七也明亮地笑了,呢喃着:“好久不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