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潇兀自懊恼,选什么白衣呢?自己此番打扮,落在对方眼里,只怕会被认为是刻意为之。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已来不及回去重新换过。
白煦的眸光微微闪过一抹异彩,瞬即便又恢复如常,“难得看御医穿一回正装,想不到,这月牙白也很是合衬。只可惜,风度还是略有欠奉,一会儿要记得多加注意,切莫失了我大魏‘羽裳神医’的风采。”
于静潇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奴婢谨记王爷口谕。”
……
云国皇帝君逸尘今年刚满三十岁,于年后方才登基,算起来也是正当壮年。云国的铁矿及冶炼技术天下第一。其每年开采矿藏锻造出的兵器,除了装配本国的兵士外,还会视情况向他国贩卖一定的数额。
云国为保证兵器的质量,对于每年卖出的兵器数量有一定的限度,差不多仅够一个国家装备兵力。若是能与之交好,获得兵器方面的交易权,无异于为本国在战场上多添一分胜算。
是以,在这君逸尘登基大典之后,各国均派出使臣前来朝贺,为的就是与这位新皇打好关系。
使节团觐见皇帝,种种繁文缛节自是不可避免。待到宫宴正式开席,已经入夜。
今次来夏城拜贺的使节团,大大小小共七个,基本都是云国周边的国家。这其中最大的两国,便是魏国与晋国了。其中晋国一直保持着与云国的兵器交易往来,加之晋国战马优良,是以才成为七国中最兵强马壮的一国。而那晋国的使者,正是那位吴王韦笙瑾。
于静潇直至这时,才知道白煦此次带队出使的重要任务,那便是pk掉晋国,争得与云国合作,购买兵器的交易权。而此次他们最大的对手,正是那位晋国的吴王。
因各个使节团都想竞争到与云国的交易权,所以宫宴之上,难免要唇枪舌剑一番,明褒暗贬者有,指桑骂槐者有,有的干脆明言挑衅。一时间,气氛很是紧张浮躁。
面对此种场面,那位云国的新皇君逸尘却不动声色,似是正借此观察这七国使臣的反应与诚意,以此来评估,未来要与哪个国家合作更为可行。
在魏国的席位上,白煦居主,东方磊和韩文陪于侧席。至于于静潇,就被安排在了最后面。军国政事她不懂,也乐得置身事外,一边看热闹,一边享用美味佳肴,好不自在。
因魏国属于大国,其他几个小国的使臣不敢妄言挑衅,所以宫宴开席不久,他们这一席还算消停。然而好景不长,与魏国并称当世强国的大晋使者,也就是那位吴王手下的人,开腔了。
“听闻魏国四皇子此次前来朝贺,不但带了金银珠宝,还带来了大魏最动人的美女。据说正是大魏第一美人,三公主。”说话的是一位年约四十来岁,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身材干瘦,面色微黄,一双小眼精光闪闪,颇为有神。
众人闻言,不由哗然。相传大魏国的三公主,白颜兮,生得倾国倾城,容色绝美,喜穿白衣。因其母闻嫔潜心礼佛,带发修行,所以这三公主自幼便随母住于皇家寺院,从不外出,因此甚是神秘。
想不到,这次竟会随使节团一并来到云国!
那中年文士又接着说道:“既然三公主凤驾已至。四殿下,何不带出来给众人引见引见?”
白煦神色微顿,与东方磊相视一眼。
殿上众人不由齐齐望向魏国的席位,只见那贵宾席上,除却立于后方的四名便装护卫外,只有四人,坐在白煦正后方的确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因其脸覆珠纱,容貌看不真切,是不是美女,犹未可知,倒是那身段还算不错。
于静潇正很没形象地一手掀着面纱,一手往口中送菜,忽然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吓得她赶忙丢下筷子,正襟危坐。
白煦侧过头,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于静潇后,望向刚才说话的晋国使者,“若本王猜得不错,阁下应是吴王手下的名士,赖岳靳先生吧?”
来月经!
于静潇正努力咽下的那口回锅肉好悬喷出来。妙极妙极!吴王这主仆俩,一个叫卫生巾,一个叫来月经!真是奇葩地绝配啊!
那文士起身拱手,“正是鄙人,见过四殿下。”
白煦微笑还礼,“不知先生是从何处听说的?奇怪得紧,本王亲率使节团,却未听闻此事。”
“殿下莫要诓骗赖某了。我们大晋的使节团出发前,便听闻了这则消息。”赖岳靳见白煦否认,嘿嘿一笑,向着坐于主位的君逸尘拱了拱手,“陛下刚刚登基,正是广纳佳丽,充填后宫的好时机。四殿下带来大魏的三公主,不也是正有此意,为的就是结成两家的秦晋之好。既然如此,何不趁此良机向众人引见公主殿下?”
他此言一出,殿中诸人不由交头接耳。有的说,魏国这一次竟献出三公主来和亲,可见其争夺兵器交易权的决心;还有的十分不屑。因众人皆知,云国皇帝对皇妃情根深种,就算是大魏送个绝代佳人,也不见得就能动摇皇帝的决定。
于静潇此时总算听明白了个大概,原来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位三公主白颜兮。
话说,虽然她入宫已一年有余,但确实未曾见过那位鼎鼎大名的三公主。据说这位三公主的母妃不得皇帝的欢心,这才被送到寺院中去。对外宣称其带发修行,实际上就是变相地打入冷宫。因其母的缘故,这位三公主也不怎么受皇帝待见,虽然顶了一个大魏第一美人的名号,却不曾养在宫中。
于静潇随团南来已足一月,确实没见过什么三公主,但那赖岳靳又说得如此肯定……等等!该不会就是马车中的那位神秘人物吧!
这时,东方磊离席起身,立时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知他有话要说,遂都收声,看他如何作答。只见东方磊先向君逸尘施了一礼后,才转头看向赖岳靳,洒然笑道:“不知赖先生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个消息,恐怕先生是偏听偏信了。我们大魏的使节团中,女眷甚少,加上丫鬟婆子笼统也就二十七人,其中并没有公主殿下,倒是有一位宫廷女御医。”
于静潇心道:来了,这就轮到自己出场了。
东方磊这样做,使得她越发怀疑那位神秘人物的身份。由他和白煦的反应来看,那马车中的人,真的极有可能被赖岳靳说中,正是大魏国艳名远播的三公主,白颜兮。否则他也不会硬是把自己推出去转移话题。
只是,若那位真是三公主。以白煦等人的行事严密,连自己这个使节团的成员都不知道。这赖岳靳是从何得知的……难道说,大魏国的高层官员中,有大晋的内奸!
东方磊的话音未落,君逸尘便开口了,只听他饶有兴致地追问:“哦?先生说的可是贵国最近声名鹊起的‘羽裳神医’?”
东方磊点头,“正是于御医。”
听他们提及自己,于静潇忙收拾了心神,注意殿上的情形。
只见君逸尘面露喜色,“还望先生引见。”
不待东方磊答话,于静潇已适时起身,款步来至御座前,福身施礼,“奴婢于静潇见过陛下。”
殿上诸人知道于静潇名号的不多,但确实还有那么几个,此时一听魏国派出了这位妇产科的权威医师,哪还猜不到是冲着云国那位皇妃而来。只是想不到,席上的那位神秘白衣女,不是三公主,而是一位女医。
君逸尘眼见于静潇如此年轻,不禁微微一顿,随即笑道:“难得神医来我云国,朕竟不知,如有怠慢,还望神医见谅。”
君逸尘对于静潇如此客气,其意不言而喻,正是想邀她为自己的爱妃看病。
其他各国使臣眼见此景,不由纷纷扼腕。是啊!怎么就没想到从这方面入手。以云帝对那位萧皇妃的宠爱,若能治得她的病症,使其怀上龙嗣,那与云国的兵器交易权还不手到擒来!
于静潇垂首道:“奴婢惶恐,今次能随团拜访贵国,实属三生有幸。人说,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奴婢只求增长见闻,不图安逸享受。况且,驿馆的官员们伺候甚是周到,确有宾至如归之感。”
君逸尘嗯了一声,“于御医虽为女儿身,却也见识不凡。不知可否请御医在闲暇时,到朕的宫中小坐,品尝一下今年的新茶?”
君逸尘虽说得隐晦,但众人皆知他是在邀请于静潇进宫为那位皇妃诊查,毕竟为自己的妃子瞧妇科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正是于静潇此次出使的使命,她自然不会拒绝。于静潇刚要点头应下,却听有人大笑一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发出笑声的正是那赖岳靳。
君逸尘面露不悦,“赖先生因何发笑?”
那赖岳靳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可知,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普天之下,拥有神医之名的,可不单单只眼前这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