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鸢虽然性子活泼,可做事沉稳,点头道:“属下明白。”
百里华卿微微点头,“你也下去吧。”
殷鸢知道公子有话要同韩云绮单独讲,于是返身退了出去。
百里华卿推着轮椅来到大厅外,这是一个凸出来的磐石,四周皆悬崖峭壁。
磐石上方,自然生长了一道藤蔓屏障,遮住了内里的一切。
从这里放眼望去,不但将淮南寺一览无余,还能望尽整个京都的景象,视线完全不受阻碍。
“韩云绮,我已经拿出我的诚意,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百里华卿目色悠远,褐眸清浅。
韩云绮望着京都方向,同样很平静,“你要我帮你到哪一步?”
百里华卿淡淡勾唇,褐眸尽显锋芒,“最后一步。”
“好,我答应你。”韩云绮没有丝毫犹豫。
“韩云绮……”百里华卿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韩云绮偏头看向他,只见他正认真地看着她,温润的褐眸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被这种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别开脸道:“你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吗?”百里华卿嘴角微微上扬,似有些自嘲,“第一次,我和你在马车中时,你说过,会让我记住你的名字。”
韩云绮红唇微抿,手指合在了一起,沉默不语。
百里华卿紧紧盯着她的脸,似乎要用目光将她融化,“我第一次,记住了一个女人的名字,你说,我该怎么办?”
韩云绮指尖一颤,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那只是气话,还望百里公子不要当真。”
“气话?”百里华卿轻轻一笑,“难道你要我忘记这个名字?”
韩云绮一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心被他的话撩拨得敏感,跳动的速度,竟比平常快了几分。
“韩云绮,我又不是老虎,你怕我做什么?”百里华卿看她一直僵在那里,不禁笑问道。
韩云绮回头瞪了他一眼,“谁怕你这个病秧子了?”
“你过来试试,我是不是病秧……”百里华卿话音一止,看着她的脸,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突然笑道,“韩云绮,你居然也会脸红?”
韩云绮重新转过脸,死撑着脸皮,“我只是因为爬山太热罢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成天都舒坦地坐在轮椅上?”
“你过来,坐到这边歇歇。”百里华卿笑了笑,指着身边干净的地方。
走了这么久,确实有些腿酸。
韩云绮也不讲究,直接坐在了磐石上,山风阵阵,吹起她脸颊两旁的鬓发,平添了几许清雅温柔。
百里华卿不禁伸手,捻起她的鬓发,轻轻把玩着,温柔开口,“完成最后的合作以后,留下来,陪我一起走下去,你愿意吗?”
韩云绮的目光,一直感受着脸庞边的那只手,似乎谨防它突然伸向自己的脸。
于是反应慢了一拍。
过来一会儿,她才突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男子,“你说什么?”
“陪我走到永远,可好?”
他褐眸微弯,轻轻笑着,如夏日黄昏般温柔,带着一种令人沉醉的温暖。
韩云绮只觉脑子轰然一响,接着,脸颊一暖。
待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抚上她的脸。
韩云绮双眸一睁,赶紧侧脸移开身子,离他一尺远,怒嗔道:“百里华卿!”
“嗯?”百里华卿微微一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不对。
她再也没有心思跟他谈天说地,冷着一张脸,直接拒绝道:“从你想要那个位置开始,就注定了你和我背道而驰,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为何?”百里华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在扶手上,神态悠闲。
韩云绮蹙眉看了他一眼,“美人三千,也不知道你这样的……如何消受得起。”
“怎么,你怀疑我的能力?”百里华卿唇角微勾,笑意悠然。
微风拂来,吹起他的墨发白衣,身后青山绿水,山涧如飞,身前人如谪仙,气质清雅,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韩云绮此时真正理解,何为衣冠禽兽了,像百里华卿这副人畜无害的温雅模样,就是!
“百里华卿,你少在这里算计我了,”她冷笑道,亦不再将一切都放在心上,闲散地说道,“我知道,你想将我一辈子捆在身边,为你效力,这不可能。”
“那你想和谁在一起?”百里华卿黛眉微紧,似乎有些不悦,“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要文不文,要武不武,就会拿着龟壳算卦,当个毫无用处的太史令。”
韩云绮眉头一颤,看着他,同样不高兴地反驳道:“百里华卿,玉峥那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怎能与你这种利益熏心的黑心人相比?”
她话一出口,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重了话。
侧脸一看,百里华卿的脸色,果然瞬间黑沉了下来。
“咳咳……”她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赶紧补救道:“其实你们的人生各有各的方向,在我心中,他是纯粹洒脱,你是足智多谋……”
“韩云绮,你真以为夏玉峥很干净?”百里华卿淡淡地问道。
韩云绮微愣。
“笨女人。”百里华卿冷冷地看她一眼,摇着轮椅,头也不回地进了大厅。
韩云绮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望着茫茫光景,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玉峥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他的背后又是什么,她都不在乎,也不会去深究。
她只需相信,自己的直觉。
出了行宫,二人便按着原路返回。
殷鸢推着百里华卿,不断地献殷勤,“公子,你渴不渴?”
百里华卿没有回答,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殷鸢又看向一旁的韩云绮,“韩小姐,听说百里寒去猎野猪了,咱们今夜来办一场烤野猪会如何?”
韩云绮忍俊不禁,“你当淮南寺是烧烤店吗?我们在后山如此捕猎,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如果烤肉,那香味飘得到处都是,他们还如何诵经念佛?”
“我们离淮南寺远一点就没事了。反正那普善和尚也没个正经,喝酒吃肉,还不是样样都来,我们还管那么多做什么?”殷鸢说得头头是道。
“烧烤会,这个不错!”
突然,一道声音从三人头顶传来。
殷鸢抬头一看,只见夏陌风正蹲在树干上,背着大弓,直接跳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四周,纳闷地问道:“韩雪姿他们呢?”
“应该躺在房间里了。”韩云绮淡淡道。
夏陌风也不再管这些,走到殷鸢身边,“百里寒呢?你又是谁?”
“我是公子的贴身侍卫,夏世子好。”殷鸢恭恭敬敬地给夏陌风行了一礼。
夏陌风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再次问道:“百里寒去哪儿了,时辰差不多了,快叫他出来比战利品!”
“你打几只了?”突然,百里寒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夏陌风扬起一只手,“五只,你呢?”
百里寒眉毛微扬,隐忍着心中的高兴,“六只。”
“那是你运气比本世子好!”夏陌风冷哼了一声,随即走到韩云绮身边,“小云儿,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到山顶转了一转。”韩云绮自然避过了行宫。
夏陌风点了点头,估算了一下时辰,“那咱们赶紧下山吧,准备准备,也就差不多可以开始烤肉了。”
于是,一行人便不再多说,直接往山下走去。
夏陌风和百里寒猎下的野猪,便由随行的侍卫处理,如来时一样,五人轻装下山。
半柱香后,大家抵达山底,韩云绮依着现代的烤肉技巧,同夏陌风讨论了几句,之后,夏陌风便兴匆匆地回去准备了。
回到禅房小院,韩云绮正要回房沐浴,百里华卿突然道:“来我屋里。”
韩云绮回头一看,却见他已经进了屋子,只留下一个深深的背影。
百里寒跟着进屋,殷鸢一把拉住他,“你去凑什么热闹,没看见公子想和韩小姐单独相处?”
百里寒脚步一顿,解释道:“我想去给公子伺候换衣。”
“韩小姐不会给他宽衣?”殷鸢拉长着脸问。
百里寒黑脸一红,“这大白天的,瞎说什么呢!”
韩云绮蹙着眉头,有些不情愿地进了屋子。
最近这百里华卿极其反常,要是他突然兽性大发,突然来强的,要知道古人最重清白,他若想用此招留下她,她肯定拦不住。
听着身后殷鸢的嘀咕,再联想起百里华卿白日里,一手能举起一个石亭,她顿时一阵头皮发麻,赶紧摆了摆头,打消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进了屋,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黄昏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地板上,照在一只雪白的鞋履上。
她顺着这只鞋子往上,对上百里华卿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有什么事吗?”
细小飞尘飘舞在阳光中,屋子里非常宁静。
半响,百里华卿淡淡开口,“你不愿意喝药,昨晚受了伤,还悄悄躲起来,为何?”
韩云绮目色一沉。
终于,他还是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