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九歌碗里的菜纹丝未动,抱着酒杯不曾松手,状似自然的面朝顾淸朝问道:“我初来乍到,对王都中的权贵都不了解,顾少爷莫要见怪才是。”
顾淸朝闻言一笑:“九歌小姐哪里话,我顾家可称不少权贵,也无人在朝任职,不过空有些闲钱田产,最多只能称为一个富贵闲人罢了。”
“呵,整个东灵还有比你们顾家更有钱的吗?”厉寒衣勾唇插了句话,眼神却玩味的盯着拓跋九歌,徐徐道:“姜二爷虽不在王都,可他的名字,该是无人不知才对。”
拓跋九歌看了他一眼,道:“按照这只死烧鸡之前所言,你与并肩王府还有亲戚关系?”
顾淸朝不是没感觉到这两人间微妙的气氛,顺着话题说下去:“的确有些关系,仙逝的并肩王妃乃是我的姨母,我姨母闺名姜云殊,乃是我外叔公膝下独女。”
“那并肩王该是你的姨父了?怎昨日在童凤楼时没见你与他怎么打招呼。”
顾淸朝笑吟吟的看着她:“九歌妹妹似对并肩王的家事格外感兴趣。”
“我打伤了并肩王府的郡主,昨日的矛盾你们也见到了,我感兴趣似乎并不奇怪。倒是顾少爷你既有这层关系在,因何还去赴凌王之宴?”
顾淸朝一耸肩,“这事在王都并非秘密,我外叔公与并肩王虽然是翁婿关系,可自从我姨母仙逝之后,两家关系便交恶了。他老人家脾气火爆,尤其三年前风君白在太阴失踪之后,与并肩王之间闹得更是不可开交。”
拓跋九歌未曾想过自己竟还有一位外公在世,论起关系来,顾淸朝岂不是自己的表哥?
拓跋九歌看顾淸朝的眼神略起了几分变化,她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我观顾少爷年纪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听说已故并肩王妃风华绝代,不知你见过真人没有?”
“纵是见过也忘了。”顾淸朝摇了摇头,“我那时才三岁,哪记得人长什么样子。”
“难道府中就无画像?”拓跋九歌瞥了一眼厉寒衣,心里揣度着之前那卷画轴他是从哪里搞来的。
“许是有吧,不过我之前未曾留意。”顾淸朝眼波一闪,想到这些天王都内的风言风语,似有人传眼前这位少女与他的姨母长得极为相似,不过他之前并没太过留神,现在看来,倒值得他回府中旧书楼翻腾翻腾。
“说来奇怪,我对九歌妹妹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寒衣兄这人忒不地道,他与你早就相识,竟也不给我引荐引荐。”
拓跋九歌听闻他对自己的称呼从美人转变为妹妹,心觉好笑,倒也懒得纠正。睨了一眼旁边,她神色冷淡了几分:“认识也分善恶,我与他只能说是孽缘。”
“与你认识的确是我上辈子造了孽。”厉寒衣不甘示弱的怼了回去。
顾淸朝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来回,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谁与他是冤家!”
“有病!”
两人异口同声的怼了回去,说完互看一眼,两相生厌的别开头。
顾淸朝呵呵一笑,目光一闪道:“我今儿来前,听下人说三大学院的院主都一道进了宫,想来过几日三院便要齐开了,以后大家都是师兄妹,可得多多指教才是。”
“你们都要入天机院?”
“阵法院与丹石院须得有丹师与阵纹师天赋者才可报考,国试大比前十虽有免考的资格,但若无那天赋,那两院也是不会收的。”顾淸朝解释道:“譬如秦家三姐弟,他们虽修为平平,但在那两院眼中却是香饽饽。”
“你似乎很瞧不起秦家姐弟。”拓跋九歌眉头微微一皱。
“倒也不是。”顾淸朝想起眼前少女与那三姐弟走的很近,赶忙改口道:“秦家姐妹冰雪可人自是惹人怜爱,只是那秦家二公子被人誉为丹师界后起之秀中的魁首,让人难以苟同罢了。”
拓跋九歌没去追究为何,她想知道的消息基本都套了出来,这王都内关系的确错综复杂,远不是在摘星城时可比。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期待来日再与顾少爷小叙。”
“小可恭候。”
“我送你。”厉寒衣站起身道:“夜深了。”
拓跋九歌看了眼已经黑下的天色,没有拒绝:“好。”
顾淸朝看着二人下楼,漫不经心的回了雅间,看向另一边桌上放着的画轴,伸手一拨。
下一刻,他脸上的纨绔之色变为凝重,“这是……姨母?”
“怎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
……
拓跋九歌上马车之前朝风云阁楼上望了一眼,拒绝了厉寒衣伸出来的那只手,自己踩了旁边的小板凳上了车。
“你是故意留下那卷画的。”
“你也没拒绝不是吗?”厉寒衣直勾勾的看着她,“王都聪明人很多,也从不缺乏想象力。”
拓跋九歌打量着他,笑容有些古怪,“所以你想让顾淸朝也卷进来,看上去怎么好像是在帮我?”
“的确是在帮你。”厉寒衣毫不掩饰,“姜家人的力量比你想象中要强大,现今管事的虽是顾淸朝的外公,但话语权最重的还是那位姜二爷。若要靠风言风语引起姜家人的关注,实在太慢了些。”
“说是帮我,怎么更像是你借机向姜家示好呢?”
“这叫各取所需。”厉寒衣毫不避讳谈及自己的私心,“你和拓跋渊来王都,旁人都以为你们是要向拓跋家报复,闹得越大,水搅的越浑,越能掩藏真正的目的。”
拓跋九歌面不改色的看着他:“继续。”
“拓跋渊的确很强,来历神秘,至少连我也没查出来他那封正使的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一旦和并肩王府扯上关系,即便他再如何强悍,必然会惊醒皇城里那头假睡的老虎。”
“既然要将水搅浑,那就不妨将动静闹得更大一些。”
拓跋九歌乐了,乐的捧腹大笑,“果然,今天顾淸朝出现不是偶然,只是为了辅佐凌王你何至于做到这一步?厉寒衣,我还真被你逗出了几分好奇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契灵之术。”厉寒衣勾起唇角,语气不该骄狂,“只要你能将此术告知,我能倾其所有帮你。”
拓跋九歌听到这话心里却是一沉,不怕对手与你玩儿花样,就怕他真情实感的与你聊心事啊。
这死烧鸡此番不和她扣扣搜搜,抛出这么大的筹码……真叫她有些不安。
热衷下棋之人都知道一个道理,弃小不就者,必有大图谋!
但不得不说,厉寒衣抛出的这香饽饽,着实勾动了她的心。
拓跋九歌……本就是个贪婪的人啊,她略沉的呼吸,低声问道:“你的‘所有’有多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