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把这个新案子交给了赫连杉。
赫连杉做事很麻利,他带上县衙捕头,带上仵作和书记,点了几个衙役便出发了。
一直到了两天后,赫连杉这才风尘仆仆回来了。
他知道林佳关心此事,因此来不及换衣服洗澡,直接便抱着一摞卷宗来外书房见林佳。
玉栀心中好奇,忙沏了一壶雀舌茶给赫连杉和林佳送去,趁机立在林佳身后旁听。
赫连杉知道林佳素来信重玉栀,便跟没看见玉栀似的,继续说着:“……大人,您先看案件卷宗,看完下官再和你说!”
玉栀跟着林佳看了一遍,发现四宗都是女孩子失踪案。
林佳看书极快,一目十行看完,担心玉栀没看完,扭头问玉栀:“看完了么?”
玉栀点了点头,道:“看完了!”
林佳有心培养玉栀,便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玉栀仰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道:“第一,这四个女孩子的年龄都在十二岁到十七岁之间;第二,据亲戚邻居的证词,这四个女孩子生得都很美;第三,这四个案子的报案人,一个是女孩子的舅舅,一个是女孩子的姨妈,一个是女孩子的邻居少年,一个是女孩子的女伴,都不是女孩子的父母兄弟等;第四,这四个村子,都是拯救教的势力范围。”
说罢,她含笑看着林佳,眼波流转又看向赫连杉。
赫连杉没想到玉栀看得这么快,而且这么快就得出了结论,当即看向林佳:“大人,玉栀姑娘说出了下官想说的话!”
林佳与有荣焉看了玉栀一眼,含笑吩咐阿青:“你去后面请胡大人过来吧!”
胡英志如今跟着刘大夫治病,身边的两个小厮鲲鹏和雄鹰去打探拯救教的消息一直未归,他倒是安安稳稳住在了外书房后面的小院子里。
林佳觉得这个案子似与拯救教有关,因此叫了胡英志过来一起商议。
胡英志过来之后,林佳、胡英志和赫连杉便讨论了起来。
玉栀在一边侍候着茶水。
林佳素来不是罗嗦的人,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个案子受害者应该会远远大于四人,而且应该是拯救教在教众的家眷中收集美貌女孩子送往高丽。
得出结论之后,林佳便打算带胡英志前往海防大营求见桂大帅,请求桂大帅进来加强海巡,以防拯救教用船运送这批女孩子去高丽。
黄海这边的海防,一向由名将桂如玉的军队负责。
人皆称桂如玉为桂大帅或者桂帅,其部驻跸恰在照县东北的环碧渚。
林佳刚起身,玉栀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大人,金秀真怕是又要来见您了!”
林佳微笑着看向她:“所以我更要把这个案子立案渲染一番,让金秀真知道我已经立案了!”
而他正好趁此和金秀真多加来往,将来好稳住金秀真,由悄悄带领禁军进驻胡英志的庄子的袁秀明出兵,全擒照县拯救教的精锐。
玉栀见林佳都想到了,不由抿嘴一笑,和林佳四目相对,彼此会意。
和林佳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真是太省事了,玉栀说一句,他便能猜到玉栀的想法,玉栀下面的话就不用说了,而玉栀也能从林佳的只言片语和眼神猜到林佳的想法。
林佳深深看了玉栀一眼,然后看向赫连杉:“赫连大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赫连杉答了声“是”,抬眼略带深思,视线略过玉栀和林佳,心道:林大人自是天之骄子,可是他同这个叫玉栀的丫鬟的相处真的好奇怪,两人在一起,静默得很,可是两人一旦开口,似乎一个人只说一句话,另一个人就能明白对方的所有想法,这默契可真够厉害的!
只是玉栀的身份未免低了一些,与大人有些不相配。
他一边想,一边与林佳胡英志一起出去了。
玉栀目送林佳和胡英志赫连杉离去,自己在书案后面坐下,拿了《史鉴》继续读了起来。
到了傍晚时分,刮了一阵风后,就淅沥索列下起了雨。
玉栀放下手中的书,立在书房后窗前看雨。
因为她的营造,后面的小院落里花木扶疏,雨滴打在花木新发的嫩叶之上,发出“滴答”之声,枝头尚在盛开的花,也被雨打得湿漉漉落到了地上。
玉栀看着外面的雨,想着去了照县东北环碧渚海防大营的林佳和胡英志。
林佳和胡英志都是病弱的身子骨,怕是经不起淋雨,今晚还是别冒雨回来了。
玉栀一直外书房等到了天黑,见林佳还没回来,便收拾了一番,留阿赤守着外书房,自己打着伞抄近路预备回县衙内宅。
此时县衙早已空荡荡的没了人,从外书房到县衙内宅,要经过一条僻静的游廊。
玉栀胆子大得很,打着伞慢慢走了回去。
许二娘子刚好做好了晚饭,正要让锦儿去叫玉栀,见玉栀回来,忙笑着道:“玉栀姑娘,大人既然不回来用饭,奴便做了些姑娘爱吃的饭菜,姑娘来尝尝吧!”
玉栀闻言大喜,忙道:“是什么菜肴呀?”
她口中说着话,人已经随着许二娘子进了小厨房。
玉栀爱吃咸鲜麻辣的菜肴,可是林佳身体不好,口味偏于清淡,因此为了照顾林佳的口味,玉栀只得放弃自己的爱好。
许二娘子指着厨房条案上摆着的六碟小菜让玉栀看:“一碟薄荷叶拌核桃仁,一碟凉拌苦菊,一碟虎皮青椒,一碟糊燠小黄鱼,一碟鸭掌鲊,一碟黄雀鲊!”
玉栀一见,简直是垂涎欲滴:“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许二娘子见她欢喜,心中也是开心,便道:“玉栀姑娘,奴给你备了一瓶桂花酒,您先去洗手吧,奴等一会儿便把酒菜都送到正房明间去!”
玉栀听了,笑盈盈道了谢,先去正房明间洗手去了。
自从清茶夜探之后,这段时间林佳夜间老做噩梦,便让她搬了回去,夜间依旧睡在卧室窗前的榻上陪夜。
玉栀先去了西暗间的内书房,拿着烛台在书架上照了半日,终于找到了一本《夜雨秋灯录》。
找到书之后,她把书放在了明间的小几上,这才洗手去了。
不多时,许二娘子和锦儿把酒菜送了过来便退下了。
玉栀吃着咸鲜麻辣的小菜,饮着香甜的桂花酒,在“淅淅沥沥”的雨滴声中读着吓人的鬼故事,简直是人生幸福的极致了。
因为太开心了,玉栀不知不觉便把一瓶桂花酒全喝完了。
待她发现自己脑子晕乎乎的,心脏怦怦直跳的时候,玉栀这才发现自己喝醉了。
她虽然醉了,却只是身体软绵绵头脑晕乎乎罢了,精神还是很清醒的。
玉栀很是镇定地吩咐许二娘子收拾了杯盘碗筷,自己回了卧室。
回到卧室之后,玉栀竭力控制着自己,把铺盖展开在锦榻上铺好,这才脱了外衣,解了发髻,在铺盖上躺了下去。
躺下去之后,玉栀这才觉出天旋地转满目眩晕。
她闭上眼睛,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很快便睡着了。
玉栀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一直是晚上,月亮又大又圆,月光皎洁。
她住在月下的一个破旧的木制阁楼上,每夜都坐在窗前的锦榻上,看着窗外月光下的白杨小径,等待着每夜都来寻自己的那个俊美的白衣少年过来。
少年依稀便是林佳,每夜他都会沿着白杨小径归来,和玉栀在锦榻上缠绵。
只是他和玉栀在一起时百般缠绵,可是一旦事毕,他理都不理玉栀,直接穿衣离去。
玉栀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可她还是凝望着月光下少年越走越远的背影,不停地流泪,她的心似被人捏住,用力揉挤,难受极了……
林佳不爱在外住宿,在环碧渚见了桂如玉后便冒雨赶了回来。
他一进明间,便闻到了香甜的桂花酒的气息,知道玉栀趁他不在偷偷饮酒了,不由一笑——玉栀居然偷着饮酒,真是淘气姑娘!
进了卧室,见玉栀在窗前锦榻上睡得很是香甜,林佳便放心地进拔步床后的浴间洗澡去了。
虽然穿着油布斗篷,可是他的衣服依旧被雨打湿了,湿漉漉裹在身上,很是难受。
林佳先用香胰子洗了头发,然后才开始清洗身上。
他正用瓢舀了温水冲洗身上的香胰子泡沫,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叫,声音尖利,充满恐怖与惊惧,正是玉栀声音!
林佳忙放下手中的水瓢冲了出去:“玉栀,你怎么了?”
卧室里点着一盏水晶罩灯。
水晶罩灯莹润的灯光中,玉栀穿着浅粉软绸中衣坐在锦榻上,乌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巴掌大的小脸泛着红晕,水汪汪的杏眼中带着一丝迷茫,正怔怔地发着呆,白绫底子玫瑰红缎面的绣被凌乱地堆在她的身上,似乎是做了噩梦惊醒的模样。
听到林佳的声音,玉栀这才如梦方醒看了过去。
看到眼前的林佳,她先是眨了眨眼,接着小脸涨得通红,当即捂住了脸。
林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溜溜的,身上还有泡沫,忙转身冲进了浴间。
林佳身材纤细修长,肌肤细白,和梦里一模一样……
想到方才梦中和林佳的缠绵,玉栀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怎么梦到和林佳在月光下的阁楼里夜夜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