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后发怒,安贵妃连忙笑道:“太后息怒,您看那边几处幅帐可都有侍卫守着,此处乃是太子殿下宿营的主帐,照说这些侍卫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臣妾以为,兴许是殿下已经回来了,因为有事,所以才叫人撤了下去吧!”
沈淑妃也跟着说道:“是啊,咱们不如进去先问问殿下,等会再做理论…….”.
然她的话没有说完,只听营帐大帘掀起时,便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阵不堪入耳的声。太后与贵妃等人都是过来人,此时怎会不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心中先是一怒,继而便想到了走在后面的仙卉。她此时还以为里头的男子必然是太子南宫凌渊,也不知道他是看上了什么女子,居然如此亟不可待就在营帐中厮混了起来。
可这样的场面是万万不适合被这些尚且待字闺中的千金们瞧见的,更何况还有仙卉这个未来太子妃在场。于是心念一转,旋即就道:“既然太子还没有回来,咱们就先在这附近转一转吧!贵妃,淑妃,让众人都折返身,哀家想去湖畔先看看月色……”
安贵妃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她脸上飞起一片红霞,连忙垂眸应道:“是,太后。”
然就在众人都准备折返身的时候,忽然又看见太子南宫凌渊一脸微醺之意的迎着众人走了过来。
仙卉与章燕云等人迎面遇上,当即躲避不及,唯有附身俯身下来行礼。然南宫凌渊却直接越过她们而去,来到太后跟前,行礼道:“给皇祖母和两位母妃请安,皇祖母怎么忽然想起到孙儿这边来了?”
这话说完,却又想起自己才刚与曹玉华约定了要在帐中相见,心里未免一慌乱,但旋即勉力镇定下来,自我安慰道便是太后看见了也没什么,毕竟自己和玉华是表兄弟。
太后一见太子迎面过来,心里先是一阵舒展,心道好在里头那人总归不是他。但继而便是一阵无可言说的愤怒,这些人,居然敢公然在太子的营帐中行这等苟且之事,真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安贵妃和沈淑妃互相对视一眼,也各自一片惊诧。只有碧昭仪,一直暗中观察着事情的发展,此时见太子出来,便眼珠子一转,假作刚刚发现似的,指着一直躲在阴暗角落里,不时缩头缩脑的观察着这边情况的一个侍女道:“啊呀,那是什么人?怎么在太子殿下的营帐旁边鬼鬼祟祟的看着?叫人把她带上来,得好好盘问一番才是。”
她这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太后一看,也是点头皱眉道:“把那人给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这丫鬟正是吴绿衣身边的侍婢,她本来奉了吴绿衣的命令,必须要在附近望风,不得离开的。此时被太后和诸位贵人这般几句审问之下,当下便扣头如捣蒜道:“太后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奴婢是曹府的丫鬟,我家小姐命我在此等候,她…….她…….”。
太后又是听见这曹家养女的名字,登时便是一阵厌恶自心底升腾而上。她缓缓的摆手,对淑妃说道:“你将这几位小姐带回去,让她们早些休息,哀家与太子还有些话要说,今日便早些散了吧。”
淑妃不敢多言,只道:“太后放心,臣妾省得。”
太后便对太子做了一个示意的眼神,待众人离去之后,才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太子南宫凌渊之前也是一头雾水,只以为是太后发现了什么,但是又本能的觉得,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待掀开帘子走进营帐之后,他便是再迟钝,终究也反应过来了,不免面红耳赤。
嘴里呢喃道:“啊,你这小妖精,你可真是,来看爷一会怎么收拾你。”
那声音,令到太子南宫凌渊豁然变色。这不是自己的心上人曹玉华又是谁?
他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暴喝道:“都给孤滚下来!”
而后,便不顾太后和贵妃还在场,一脚飞起,踢翻了那摆在床前的屏风,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去,一把将那女子踢翻在地,继而是指着仍躺在床上做大字状的曹玉华,脸色铁青,只气的说不出话来,颤抖道:“你……你怎可……”。
曹玉华因为服用药的缘故,所以便是待看见众人之后,那男子的雄风部位依然是高高耸起的。而太子一见他这幅姿态,更是又爱又恨,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看向被自己一脚踹翻在地的吴绿衣,那眼底的恨意恨不得马上就要将其万箭穿心。
吴绿衣其实也是浑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过是来太子的营帐中伺机而动,本想以自己的美色和魅术来勾引太子,继而搭上这只金龟婿。但是没想到,才一进大帐,就被这曹玉华兜头抱住。
她自然知道曹玉华的身份,也一直在奋力挣扎,可是奈何这曹玉华的力气太大,整个人又是神志不清的。因此,她挣扎了一番之后,自知无用,最后也只得放弃了。
此情此景,本是十分的不堪入目。但太子一时火冲头顶之下,也顾不得还有人在场了。他恨不能将曹玉华一把揪住,质问其为何要做出这等背叛自己的事情。
但太后和贵妃早已避在另外一扇屏风后,只坐在椅子上,待太子将曹玉华与那索瑟成一团的吴绿衣带上来之后,太后这才十分鄙夷的扫视了一眼两人,旋即优雅的以丝帕擦拭了一下鼻翼两旁,冷然道:“贵妃,按照宫规,该当何罪?”
安贵妃听着太后的声音,便知道此事太后并不愿给曹家面子,再加上之前在湖畔射鸭的时候,这吴绿衣居然敢出手暗算自己侄女,她心中更是早已对其毫无一丝好感,当下便回道:“宫规之中,无媒苟合,当以通奸罪论处。女子鞭笞三十,男子发配三千里。”
太后点点头,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刚要开口,只见太子南宫凌渊已然掀开袍子跪了下来,朝太后哀求道:“皇祖母,安母妃,虽然宫规如此,但而今咱们毕竟是在外面,这宫规也可从宽些。再说了,玉华表弟总归还是我母后娘家的外甥,孙儿看他面色潮红,应是被人下了药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不顾礼义廉耻做出了如此有失体统的事情。孙儿恳求皇祖母法外开恩,饶过表弟这一次吧!”
说完,南宫凌渊便真的咚咚咚的开始给太后和安贵妃磕起了头。而他言辞之中,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过半句关于吴绿衣的话,显然,心中对吴绿衣是感到恨极了,只是不忍心将曹玉华被发配三千里,以后不能得见,所以才不得不出面为其求情罢了。
而太子此言一出,安贵妃也在心中迅速的权衡了一番。她本无意得罪太子,因为太子毕竟是储君,他既然求情,自己若不帮腔,将来只怕落下不快。
再加上曹玉华总归是曹氏正统的子弟,若是因此事将其处罚的太狠,只怕太子心里也会怀恨。于是,最后这罪魁祸首,也只能落在这吴绿衣身上了。
但对她来说,处罚吴绿衣也正正落了自己的下怀。于是,便立即转头,对太后说道:“太后,臣妾以为太子所言有理,曹二公子乃是曹氏子弟,若真是因为不慎中了药的缘故,将其按照宫规发配三千里,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
太后也回转了神,知道事情的确有些古怪。但她心里仍憋着一口气,便道:“若说中了药,那总归是有迹可循。来人,给哀家搜一下这女子的周身,看看可有何不妥之处?”
太后的话音刚落,自有可靠的侍女上前去在吴绿衣的身上四下掏摸了一番。不多时,便呈上一只小小的玉瓶,垂首奉上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在其身上搜到了这个。”
安贵妃看着太后的脸色,自己先行接过来,仔细一看,不禁羞的满面通红。
只见小小的玉瓶上面,赫然写着“九转春宵雨露丸”。
取这样一个的名字,里头装的是什么,自然已经是不言而喻。
吴绿衣见状,只得立即俯身磕头,哭着替自己分辨道:“太后,贵妃娘娘,太子殿下,这东西虽是我的,但我却没有给曹公子吃过。是曹公子见我进门就将我抱住了,然后强行求欢的…….”。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太子一脚踹翻过去老远。只听南宫凌渊横眉怒目的指着她道:“你给孤闭嘴!好你个贱人,得蒙舅舅和舅母不弃,收你为养女,这是何等的恩典和体面?可你居然是这样下作的人,用这些龌龊的东西,生生的败坏了表弟的名声,你说,你到底居心何在?”
南宫凌渊这一脚可是用足了力气,是本着将吴绿衣踢到不能说话的本意而来的。因此吴绿衣被踢飞过去之后,便觉得胸口一阵闷闷的剧痛。她吃力的爬起来,不顾自己香肩外露的狼狈,只爬行到太后和贵妃的跟前,泣声道:“求太后和贵妃娘娘明鉴,曹公子身上的药,真不是我带来的。”
然而太后和贵妃都齐齐的不去看她,只听太后沉吟一番之后,才对安贵妃说道:“既然曹公子是中了药才会如此放浪形骸,那此次便暂且饶了他。只是,这…….”。
她说着,这才满含嫌恶的看了一眼吴绿衣。安贵妃知道太后的意思,便做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只道:“按说以曹家养女的身份,此事我们本该顺水推舟,索性成全了这桩好事才对的。可偏偏这两人又是名义上的兄妹,虽说这绿衣姑娘只是养女,但也是同在族谱之上的。而今偏偏又有了夫妻之实,这件事,还真是十分的不好办呢!便是臣妾,也是生平从未听过这样的奇闻的……”
太子听着安贵妃这话,便立即道:“安母妃,此女子言语无行,万万不可成为曹家妇。不如就此将其远远的发落了,或者干脆罚没奴籍,或者卖入青楼,总之是不能再出现在人前丢人现眼!”
安贵妃心里对这话自然是十分赞同的,可表面上仍为难的看向太后道:“可是此事非同小可,太后,不如请曹大人一起过来,看看他的意思怎样,再做定夺?”
太后深吸一口气,双手在宽广的华袖之中只气的握捏成拳。此刻,她对这曹家的满门都感到了一种忍无可忍的忿然,也终于了然,也就这样败坏的家风,才能养出曹后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儿出来。
依她此时的想法,便是将曹元鸿和其余一干人等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然思虑片刻之后,终于出言道:“恩,贵妃所言甚是,来人,即刻去请曹大人过来,就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请他过来商议。”
曹元鸿此次也在随驾的行列之中,只是他生性贪杯,因是第一晚露宿,且料想皇帝也不会诏宣,便只管放心大胆的与几个同僚,在营帐前面烧起篝火来,又烤上全羊和几只肥美的野兔,再加上宫中带来的美酒,不多时便喝了个半醉。
因此,听闻太后和太子宣召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开始神志不清。只是被身边的侍从搀扶着,好一会才算站住了脚,口齿不清的回道:“请回太后娘娘和太子……娘娘,微臣这就即刻前去。”
太后身边前去传话的女官见其醉成这样,也是不想跟其多说,当下便施了一礼,然后先行回来复命了。
当曹元鸿一脸醉意,脸颊绯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太后和安贵妃先是皱了皱眉头,勉强忍住没有说话。太子却是觉得有些郝然了,毕竟是自己母后的亲哥哥,若是任其在太后面前出丑,对自己和曹家来说都是一件十分不体面的事情。
因此太子便立即抢在前面,将曹元鸿一把扶住,在众人面前看来,便是曹元鸿醉酒之后体力不支,太子将其扶着在一旁坐下的样子。
实际上,南宫凌渊却是趁机对着曹元鸿悄声低语了几句,让其舍弃吴绿衣这个养女,尽力保全曹玉华这个儿子。而且,万万不能答应让吴绿衣进门,嫁给曹玉华为妻。
曹元鸿虽然酒醉,但并未神智全失。乍听到太子如此一言,便吓得整个人也清醒了三四分过来。
再一看眼前的情景,只见自己的儿子和养女两个都是双双衣衫不整的跪在太后跟前,而太后和安贵妃却是一脸肃然,连带着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有了几分不屑之意,这便真正明白了过来。
可是,一想到自己那厉害的姐姐曹丽雯,他却不敢真的就对吴绿衣怎么样。事关曹丽雯不但是曹氏长房长女,手里还握着他的一个小辫子,想当初自己之所以被迫接受收吴绿衣为养女,一半是因为皇后的授意,另外一半,则就是因为那件事情的缘故了。
所以,听了太子所言之后,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太后和安贵妃。旋即二话不说,便立即跪倒道:“微臣管教无方,还请太后和贵妃娘娘责罚!”
太后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倒也丝毫不客气的说道:“要说管教无方,这话还真是不错。只是曹大人,如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哀家把你叫过来,便是要问问你这做父亲的意思。此事,你欲如何处置?”
曹元鸿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剧痛,整个人就像撑不住似的,十分颓废的回道:“回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此事…….此事微臣自然听从两位的处置,不敢有丝毫的意见。”
安贵妃便道:“可她们都是你的子女,若说让他们就此结成夫妻吧,传出去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可若是不让她们在一起,这又…….”。
曹玉华便跪行上前道:“太后,贵妃娘娘,微臣自知罪孽深重,可是,此女子如此开放,要我娶其为妻,微臣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还请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明鉴!”
说吧,便深深的磕头下去,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而吴绿衣听了曹玉华这话,也是气的咬牙切齿。她狠狠的看了一眼一脸懵懂的曹元鸿,见其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最后横下一条心,竟然豁然起身,朝着帐中的圆柱就撞了过去,一面撞,一面还尖声道:“爹爹,女儿如今左右也是无法做人了,这便死在你面前,以谢你的收养之恩!女儿死后,爹爹只管把女儿随意找处地方埋了吧!免得将来留下祸患!”
曹元鸿这回可听得明白,这意思就是威胁她,若不帮她脱离此次困境,她就要死在他面前。到时候,只怕曹丽雯回来,是绝迹不会善罢甘休的。
帐中的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呆了,但是太后和太子身边都有不少武艺高强的好手,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头撞死在这里?
当下不等人吩咐,便有人飞身上去拦住了她。但吴绿衣此行力气甚大,因此便是被人堪堪抱住,到底头上也是撞破了一块皮,鲜血随着那伤口汩汩而下。
再配上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便成了十足十的贞洁烈女的模样。
只可惜在场的人都没有心思去欣赏她这样的楚楚可怜,而曹元鸿被其以死相逼之后,也不得不开口道:“太后,贵妃娘娘,绿衣虽是我的养女,但也算是曹家子弟,因此,这同族之人自然不得通婚,但恳请太后和贵妃娘娘念在其初犯的缘故上,便只对其略施薄惩也就罢了。至于今后,微臣一定会与她义母两人好好教导她的德行,定然不会再让她行差踏错了。”
太后和贵妃闻言,自是心中清明。两人都不说话,安贵妃只看着太后的脸色,而太后则是过了好一会,才微微阖目,似无限倦怠的摇头道:“既然曹大人如此说,那哀家便给你个面子。来人,将曹公子带出去,罚军棍二十。即刻送曹姑娘去千佛山,与诚国夫人一起,诚心抄写佛经,修身养性。待什么时候心思干净了在,再下山也不迟。”
吴绿衣一听,居然是要把自己也一并送到母亲那里去念经诵佛,当下就惊的大叫一声,有些不顾一切的说道:“不!我不要去那里,太后,我不要去誊抄什么佛经,我…….”。
“你住嘴!太后娘娘的旨意,有谁敢公然违背的?还不快领旨谢恩,不然就将你送到姑子庙去,索性剃度了当个姑子,看你还敢不敢四处勾引男子!”
这话却是太子南宫凌渊所说的,他说完,便对身边的内侍略一示意。内侍旋即架起吴绿衣,一路拖拽着,又塞住其嘴巴,到底是行的远了。
帐中一时寂静无声,太子与曹元鸿和曹玉华脸上都有些显见的不自在。而太后和贵妃则是心中嫌恶,面上一派冷然,
彼此间沉默了一会,太后才起身,有些疲倦的说道:“贵妃,扶哀家回去歇着吧。哀家也累了,真没想到,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能遇上此等龌龊的事情。”
太子心里堵的发慌,偏又不得不迎上去,扶着太后的手,恭恭敬敬的说道:“皇祖母慢走,让皇祖母担心了,真是孙儿的罪过。”
太后回头有些冷淡的看了一眼太子,此时她心里因为对曹后和曹家的厌恶,以至于对自己的这孙儿也生出了几分油然的不喜欢。都说是儿子肖似母亲,太后此时以为,以曹后这样的母亲,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来?
素日太子在皇帝面前便已处处显拙,而自己身为皇祖母,总还时不时的替其美言几句。毕竟是嫡长孙,又早已被册为太子,真要轻易废弃,岂不动摇国之根本?
因此她只看了一眼之后,便有些冷然的回道:“太子不必自责,此事原与你也没有什么干系。只是-------”
说到此处,太后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曹元鸿一眼,有些嘲讽的说道:“曹大人,古语有言,子不教,父之过。这家中子女的教导,你可真要放在心上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