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章燕云心里便是有万般苦楚,可是她也无法宣之于口。而在随后,见到安贵妃之后,更是被安贵妃那种了然而又善意的笑容所慑服的开不了口。
倒是安贵妃主动开口说起了昨夜的事情,她将手边的一碟子虾饺推到章燕云面前,道:“妹妹请放心,昨夜皇上既然已经宠幸了你,那名分的事情,便是迟早的。想来也是因为今天早上急着去早朝,所以皇上才没有顾得上仔细想周全,该给妹妹一个什么样的身份。一会儿咱们吃完了早膳,本宫就带着妹妹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妹妹有太后做主,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章燕云眼里含着泪,不住的胡乱点着头,味同嚼蜡一般的吃着眼前精致的早点,可是心里,却是早已泪成汪洋了。
而盛太后听说此事之后,也是惊讶了一阵子。她原本只是想着送个人前给贵妃,可是没想到,最后却成全了这章燕云和皇帝之间的一夕之缘。而对于安贵妃此举,她倒不认为安贵妃是有意避宠,自己之前的确有跟她提及过对章燕云的安排,加上从前安贵妃便处处善解人意,于是思来想去之后,太后便认定了,这是贵妃大度贤德,听从她的意思,给皇帝举荐新人呢!
待安贵妃带着章燕云到慈宁宫来给她请安的时候,盛太后已经是高兴了连连点头了。她看着眼前双眸微微涨红,一脸委屈的章燕云,当下就道:“好孩子,你放心,皇帝忙于国事,一时间对你有些疏忽,哀家这便替你补上。“
说罢,太后便扬声对外头的女官吩咐道:“来人,传哀家的懿旨,封章燕云为正五品容华,赐住嘉宁宫。至于封号么,就等皇帝来拟定好了。”
然太后的这道懿旨,在晓谕六宫并送呈到皇帝的金案前时,却是惹得了皇帝的龙颜大怒。
“母后这到底是要将儿臣逼到什么样的境地?莫非,就连朕要如何处置后宫之事,也要全凭母后的喜好了吗?”
南宫弦歌自紫宸殿来到慈宁宫的时候,安贵妃已经离去,新封的章容华却被太后留了下来。大殿上,郭云曦正安静的沏着茶,气氛十分温馨之时,却生生被猛然间闯入的皇帝所打破了。
章燕云自然从未见过皇帝这般的姿态,她吓得当即就跪在一旁,不敢做声。
而盛太后则是在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之后,才缓缓的对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吩咐道:“派人送章容华回宫,还有,你们都退下去吧!”
皇帝站在殿门口阳光直射之处,一身的明黄色龙袍便如染上了一层金粉一般,叫人不敢直视。
然他在章燕云对着自己行了个告退礼,即将要走出大殿的时候,却断然叫住了她。
“告诉朕,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爬上了朕的床,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章燕云被这样无情的话语逼得胸口一阵窒息一般的疼痛,她脚下一软,身子旋即就软软的扑向了地砖的方向。
幸好身侧有两个侍女,连忙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而后,在太后的暗示下,她被迅速的扶着走出了幽深的慈宁宫大殿。
“皇帝,你太过分了!”
盛太后的诘问,更激起南宫弦歌心头的郁闷之火,他冷笑着回道:“朕过分?不,朕以为,母后您所作所为,更加过分!”
说完这句,他又道:“朕已经答应了母后,不再执意将仙卉迎入宫中。也听从母后的安排,让她去了清凉观修行,朕自认,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了。可是为什么,母后你还是要这般苦苦相逼?为了让这样的女人爬上朕的床,就连下迷情药这样下作的行为,母后你如今都能做得出了么?”
“你……..”。皇帝这般少见的无礼言行,当下就逼得盛太后眼前一阵金星乱串。她竭力按耐下胸中的辩解与怒火,过了好一会,才道:“弦歌,你这是要打算为她守身如玉,从此不再染指后宫半分了么?”
南宫弦歌却觉得嗓子眼中有一种腥甜的燥气,一直在往上涌来。他负手于身后,隐隐带着几分帝王之傲气的回道:“是又如何?朕便是答应了母后,不再执着纳她为妃,可是也不曾答应过母后,真的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母后,您可以用国家社稷朝政来逼得朕放弃与心爱的人厮守一生,可您也无法将她从朕的心里就此抹去。不是么?”
“呵呵……是哀家逼得你放弃与她厮守一生的吗?皇帝,你…….好,罢罢罢,就算这一切都是哀家这个罪魁祸首所犯下的过错,皇帝你就在心里怨恨哀家好了。可这后宫的这些嫔妃,她们个个都仍要仰仗着皇帝你的宠爱而活着,她们都正值年轻芳华,难道皇帝就忍心让她们从此以后长守空闺,过着了无生趣的日子吗?”
太后的软声相劝没有换来皇帝的半点回应,反而见他冷笑道:“了无生趣?母后,你莫非是忘了,当初您下旨让仙卉去清凉观出家修行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亦是豆蔻芳华的少女?更何况,论出身,仙卉比她们这些人更尊贵,更是金枝玉叶中的明珠。她还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还在您身边陪了您这么多年,可是您到头来,不是依然可以当做若无其事一般的,让她去那等清寒之地,常伴青灯古卷吗?”
“怎么到了这些嫔妃身上,您就这么善于体察人心苦痛,怜惜她们的这般芳华了呢?”
如此咄咄带刺的语气,丝毫不改的冷漠,足以将盛太后心里的那一丝希望也尽数浇灭了。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儿子,此时此刻,她绝对相信,若是纳兰仙卉真的开口,儿子会不会为她而废了这个后宫,乱了这个天下……..
将手上戴着的镶宝石纯金护甲深深的刺入自己的掌心之中,太后方才从那阵剧痛里渐渐抽回一点点的力气。她抬头,仰视着带给自己一片阴影的儿子,最终开口,却只是冷笑道:“皇帝,你这般疼她爱她,若哀家此时来告诉你,你那好臣子纳兰明杰已经调动了前楚的魅影劫走了曹后手里的一些宗卷,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只怕她早已洞悉在心里。你待要怎样?她若以剑逼住你的胸口,你是不是真的可以为她甘愿袖手天下?”
南宫弦歌被盛太后这忽然间抛出来的杀手锏逼得当下就后退了两步,他满目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摇头道:“不!这不可能!纳兰明杰怎么可能劫走曹丽影手里的那些宗卷?就连朕的隐卫,他们至今也没有找到那些东西的下落。要不然,要不然朕早就尽数将他们全部毁了!”
盛太后强忍住胸口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她定定的,端庄肃然的起身,却对着皇帝无比沉痛的说道:“皇帝,昔日先帝如何的宠爱高贵妃,那时的情景,哀家至今还记在心里。可就是先帝,他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高贵妃自尽身亡。因为,她的身上,始终留着前朝楚皇朝的血液。哀家如今只是后悔,后悔因为一时心软,所以答应了先帝的请求,留下她身后的一线血脉。而今想来,一切都是因果,一切都是报应!
先帝灭楚建周,立下的不世功勋却是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为代价的!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朝代更迭只由强者书写。可是就是先帝,也犯下了作为一个帝王不该犯下的过错,他终究是深陷情网,留下了萧聘婷的女儿。
而今,哀家便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外孙女,将皇帝迷惑的神魂颠倒,更要看着纳兰明杰父子,在朝中手握重权之余,还妄图动用魅影来窃取皇室机密!
皇帝,你醒醒吧,你为何不想想,纳兰仙卉她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如何处心积虑的接近你的?她为何要拒绝做你的妃子,情愿出家也不愿进宫?只怕她早已知道了你就是杀死她母亲的凶手!她们一家子,简直就是死有余辜!大周朝若想继续安享太平盛世,皇帝你如今要做的,就是下令诛杀纳兰氏!而不是为了这等琐碎的小事,在这里跟哀家较劲!“
南宫弦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震慑的整个人都有些失了往常的冷静,他觉得自己的头颅疼得似要裂开来,勉力稳住身形,心里早已乱了方寸,只是无力喃喃道:“不,不会的,朕的仙卉,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知道哪些事情的……”。
“她不知道?哼哼,皇帝,你敢不敢跟哀家打个赌?哀家这便下令派人杀了纳兰明杰,你看她会不会第一时间与你反目成仇?”
南宫弦歌再度后退半步,他双手紧握成拳,却在片刻的重物敲击一般的震撼中迅速的抬起头来,无比坚毅的说道:“不!母后,朕不许你杀了纳兰明杰!若他一死,朕…….”。
“若他一死,皇帝便会知道,自己与纳兰仙卉之间,再无可能了是吗?”
太后的冷笑,带着一种由衷的悲凉。她心里的绝望,便如此刻骤然生出的华发一般,无可遏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真的只想仰天大笑,萧聘婷,萧聘婷,你这阴魂不散的女人,看到这一幕,你是不是在九泉之下亦含笑睥睨四方?
你一定很得意是吧,你的外孙女,在灭国仇人的帝国中长大,而今,她终于足以堪称倾国倾城,可以祸乱君心,可以将曾经被颠覆的王朝,再度翻出历史的废墟之中!
“弦歌,哀家真的……好悔好恨……好恨!”
盛太后说完这话,整个人却骤然向后仰倒!皇帝触不及防之下,只得连忙飞身上前,堪堪抱住自己母亲的身体之后,他连忙急呼道:“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而后,更紧紧揽住怀中脸色惨白的太后,不停的呼唤道:“母后!母后你醒醒!母后!”
毕竟,母子连心,血浓于水,这样的亲情血缘,便是挥剑也斩不断的。
素日庄严肃穆的慈宁宫,瞬间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众人脚步纷乱的奔走着,很快,就有太医从太医院赶来,开始了对太后的诊治。
太后仓促间病倒,且病势沉危,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也纷纷束手无策。皇帝心急如焚之下,连忙派人去请已经出京云游的国师无尘回宫。
而在这天晚上,慈宁宫的众人显然都没有留意到,此时,却有一个常伴在太后身侧的人,已经消失近大半天了。
黑暗的内室中,男子的声音一如从前一般的凉薄无情,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更甚。
“真是天赐我萧青城这样的大好时机,哈哈哈!真是太好了!你说,就连盛从蓉这样的女人都倒下了,这个时候,我若不再给南宫弦歌背后来上一刀,那岂不是对不住你这般费尽心机打探来的这个消息?嗯?我的宝贝儿?”
郭云曦被萧青城拢在怀里,脸上的面纱却依然没有摘下。不知道,她是真的因为长的太丑,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总之,就连双手在她身上不断游离着的萧青城,对她脸上的那块白色的面纱也没有摘下来的兴趣。
郭云曦才淡然的推开萧青城的手,并道:“宫主,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我要回去了。此次,若不是因为事关重大,我本来也不该冒险出宫的。”
说完,她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盈盈就要起身离去。
而萧青城显然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她走,因为,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的身子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郭云曦本能的伸手掩住那一块诱人的地带,她似有些紧张的说道:“不行!宫主,宫中都会经常查验女子手上的守宫砂,若万一被人发现了,我岂不是…….”。
萧青城已经开始娴熟的攻城略地,道:“宫女?你并不是宫女,没有人会查验你是不是清白之身的。再说了,本尊都等了这么久了,再不享用你这如花一般娇美的身子,岂不是有负你这般忠心耿耿的为本尊卖命?”
说完,他便开始十分受用一般的在她的身上动作起来。
深夜,凤仪宫寝殿中,曹后原本已经卸下了妆容,正准备就寝,听说太子在偏殿里仍在发脾气,便披衣起身,仍稍事整理了一下发髻,便随着侍女往太子所住的东配殿走去。
谁知才刚刚走到东配殿的花厅处,就见里面快步奔出来一个身影,瞧着那一抹清浅的绿色,曹后便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不消说,肯定是姐姐那不成器的私生女,吴绿衣无疑。
果然,见到皇后前来,吴绿衣便立即跪下,眼泪盈盈的说道:“皇后娘娘,求娘娘给我做主!太子他…….太子他居然看上我身边的一个贱婢,此时两人正在里头…….正在里头浪着呢!”
“胡说八道什么!太子乃是储君,身份何等尊贵,便是偶然瞧上了哪个宫女,那也是他施恩于下人,你身为侧妃,怎能如此口出不敬之言?似你这般气度,将来又如何见得了众?”
曹后口中将吴绿衣好一番斥责之后,这才稍稍收敛了脸上的怒容,却是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问向太子身边的随侍太监道:“殿下看中了哪个丫头?可是第一回临幸?”
“回皇后娘娘,殿下看上的是侧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就是……就是叫玉奴的那个。因着是第一次见,所以奴才料想,肯定也是第一次临幸了。”
曹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头道:“好,很好,你们几个服侍的,都重重有赏。传本宫的懿旨,赐那玉奴为太子身边的孺人,以后也不必在侧妃身边当差了。另外再拨几个人伺候她,让她专心服侍殿下。告诉她,若服侍的好,能怀上了一男半女的,本宫便抬她做侧妃。”
“皇后娘娘,您……”。吴绿衣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偏偏曹后根本就不看她的脸色,也全然不顾这玉奴本就是她的人。只是自顾自的这般吩咐下去,而后还传令,让服侍的人守好太子殿下的寝殿,任何人等没有允许,都不得擅闯。
这分明就是防着吴绿衣趁机捣乱了太子和那侍女的好事,看着吴绿衣那气的发黑的脸色,皇后身边的侍女下元心里不免有些好笑。当然,她是知道吴绿衣为何会成为太子侧妃内幕的少数几个知情者,当下等扶着皇后回到寝殿之后,才问道:“娘娘,其实您之前的计划,不是想让侧妃为太子留下一线血脉吗?怎么如今,倒是连那侍女,您也……..”。
曹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随意的撸下自己鬓角边贴着脸颊的一支纤巧的金箔攒丝振翅蝶,将其扔进一旁的妆匣之中,这才道:“唉!本宫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绿衣这丫头虽然之前有过那样的污点,可她好歹也是姐姐的血脉,她既然是本宫的外甥女,本宫也不想让这延续太子血脉的重任落到外人的身上。
只是,她因为之前与玉华的事情,实在是不讨渊儿的喜欢,你方才也瞧见了,便是她用尽百般手段,渊儿也始终不愿沾她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