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温妮当然不会真的杀了弗雷德。
但她这次确实气坏了,恨不得在一切教授看不到的地方朝韦斯莱兄弟施咒。
丧失理智的样子真不像一个斯莱特林。
“我还是无法理解。”第三次在忽然出现的冰面上滑到,弗雷德揉着青紫的膝盖龇牙咧嘴,“我不是已经向她证明了那只仓鼠不是我们杀的吗?她为什么还是这么生气?”
乔治少见的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我做错了什么吗?”弗雷德只能自己犯嘀咕。
“这要看你的目的是什么。”乔治整理了一下措辞。
“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你还是像咱们之前那样,是故意在给贝福特找麻烦的话,我得说,你做得漂亮极了。”
“……然而?”
“然而如果你的本意正好相反——”乔治停顿了一下,“那你做得糟透了。如果我是贝福特,我一定会觉得你是在故意羞辱我。”
弗雷德瞪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斯莱特林的女孩子,你想想,尤其是贝福特那种大小姐,哪一个没有洁癖?你却故意往人家脸上抹泥巴——”乔治补充道,“还有尸体。”
“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为什么她会害怕区区几根骨头?你也看到了,她在魔药课上捏死的虫子多到能开标本博物馆!”
“那不一样。”
弗雷德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乔治露出一个坏笑,勾上他的肩膀:“你最近很奇怪弗雷德——为什么要为贝福特的愤怒而烦恼?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正是让她气急败坏吗?我觉得你做得棒极了!”
弗雷德的表情明显得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我有吗?”
在乔治戏谑的注视下,他飞速转动脑筋,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因为我每天还要跟她一起去做劳动服务!没有魔杖!梅林可以作证——你无法想象她的那只猫有多凶!”
“事实上我觉得,在都没有魔杖的情况下,”乔治拍了拍自家兄弟结实的手臂,“你更不需要怕她了不是吗?”
……
……
拉温妮总算是熬到了劳动服务的最后一天。
每天晚上和弗雷德韦斯莱共处一室却不能对他施咒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魔杖再次被费尔奇收走,她百般不情愿的前往图书馆。
今天的工作是帮平斯夫人整理书本。
拉温妮松了口气。
总算是有个文明社会的工作出现了,或许是因为这个学校里的灰尘和蜘蛛网已经被他们打扫了个彻底。
然后,他们就被平斯夫人带到了一整车破旧的魔法书前。
“如你们所见,都是这学期被调皮的小子们弄坏的书。”平斯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书上覆盖的复位魔咒被破坏了,不过只需要将它们放回书架原本的位置上——像这样。”
平斯夫人做个了示范,拿起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按照上面的索引码找到它原本的位置,然后塞进书架里。
书脊立刻亮起一丝微光——代表着被破坏的魔咒重新覆盖到了书本上。
“就是这样,很简单吧?”
拉温妮脸色不太好:“但我们现在不能用漂浮咒……”
“哦是的,我想你们还记得自己是在受罚。”平斯夫人叉着腰,没好气的说,“那就用手去做。”
“用手把书放回书架上——哈!完美!我还以为至少在图书馆里,我还能看到魔法世界该有的技术!”
拉温妮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将怀里的书一本一本塞进书架里。
“不用说,做出这种事的肯定是格兰芬多的低年级学生——平时魔咒课不见他们多优秀,破坏起公共财物的时候倒个个都是天才!”
将怀里的最后一本书塞回书架,她摇摇晃晃地从扶梯上爬下来,一边继续迁怒:“不敢相信,连扶梯上都没有施哪怕一个防滑魔咒,我怀疑这里根本就是个麻瓜图书馆——啊!”
几乎就在她脚底打滑的瞬间,弗雷德的手托到了她的腰上。
但他并没有立刻把她扶下来,而是坏心眼的让她保持着那个上半身后仰的姿势,靠着他的手掌,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小心点。”
她看不到弗雷德的表情,只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如果你能把抱怨的功夫分一点到工作上的话,或许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拉温妮并不领情,努力往身后挥手试图打他一下。
“我不需要你帮忙!放开我!”
“这可是你说的。”弗雷德麻利地松了手。
拉温妮哀鸣一声摔到了地上。
……
整理工作比想象中还要麻烦。直到图书馆关门他们都没能处理完。
平斯夫人熄灭了馆内的灯火,给他们留了两盏汽灯,嘱咐他们要在宵禁前离开,并且帮她锁门。
破损的书实在是太多了——真不知道平斯夫人到底攒了多久,真看不出来,她原来是个这么偷懒的人吗?
拉温妮麻木地在推车上翻开一本书,凑近去看书页上的索引码。
忽然,弗雷德的手啪的按在了她翻开的书上。
拉温妮警惕地仰起头:“你又想做什么?”
“你看。”弗雷德的表情平静得有点奇怪,他努了努嘴示意。
拉温妮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去,看到他和自己的手,一左一右的按在那本书的封面上。
即使在昏暗的汽灯光芒下,也能看出拉温妮的手有多么的白皙纤细,像玉石一样莹白,像芦苇一样柔软——那是一双过于养尊处优的手,是用金钱灌溉出来的精致。
而弗雷德的手就完全是另一个画风了。
他的手比她的大了一圈。因为这两年练习魁地奇,晒得有些偏深的肤色,轮廓分明的骨骼,手背上能清晰看到一条凸起的血管,还有几道细碎的擦伤,他压根儿就没在意过。
“我们真的很不一样。”弗雷德继续凝视着两人的手。
拉温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是啊,真是个新鲜的发现,一个斯莱特林和一个格兰芬多看起来‘竟然’这么不一样。”
“我的意思是,我们真的很不一样——所以……”弗雷德恍惚了一下,脑袋一热,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有一些事情,比如你的一些想法,或是什么……你很介意的东西,我不太能理解。”
“……”拉温妮不敢置信地、渐渐睁大了眼睛。
“所以……但是……如果我们真的曾经做过什么对你造成过分伤害的事情——”他顿了顿,继续说,“那么,我为那些‘所有’向你道歉。”
……
拉温妮觉得自己该死的,竟然有些羞愧。
弗雷德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他们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是拉温妮主动挑起的。
而挑起战争的原因,却是出于对韦斯莱兄弟的误会。
其实,从那天得知吱吱的死与他们无关后,她就没有任何理由再去记恨他们了。
那么自己张牙舞爪的理由是什么?
她反省了一下。
是因为习惯了?是因为他们是格兰芬多?还是,因为弗雷德韦斯莱用摸过泥巴和骨头的手去摸她的脸——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
“所以现在,我们算是……说开了?”弗雷德仔细观察着拉温妮的神色变化。
“什么说开?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拉温妮恢复了傲慢冷漠的表情,微微抬高下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韦斯莱,只要你以后少在我面前出现,就是对我的最大帮助。”
说完,她抄起书,利落地转身离开。
她昂首挺胸,迈着标准的淑女小碎步,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有节奏的哒哒声,气势十足的样子。
这是弗雷德已经很熟悉了的——他称之为——拉温妮贝福特的“胜利步伐”。
他忽然十分笃定的觉得,“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句话,是她别扭地表达“原谅”的方式。
于是他乐颠颠的迈开腿,两三步追到她身边,朗声说。
“那么,为了庆祝我们伟大的和解——”
拉温妮打断他:“我并没有跟你和解。”
“我觉得我们可以提高一下工作效率了。”弗雷德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魔杖。
拉温妮顿时停下了脚步。
“你!?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可能。”弗雷德故意拿魔杖在拉温妮眼前晃来晃去,“如果你也有一个双胞胎妹妹的话——”
“……你让乔治假扮你去上缴魔杖了?”
“聪明呀!”
弗雷德还想再刺激一下她。
拉温妮开始释放杀气。
他被她的蓝眼睛活活瞪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得讪讪地摸了摸手臂,回头对着书堆念咒语。
在弗雷德念出第三个漂浮咒、控制着一本书回到书架后,拉温妮忍无可忍了。
“哦,真是够了,让我来!”将他的魔杖一把夺过,她大声念了一个弗雷德没听过的魔咒。
接着,十几本书从地上飘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去找自己的书架了。
“我以为每一个纯血巫师都该知道,对曾经施过法的书籍,只需要用复位咒,而不是漂浮咒。”她慢吞吞地、咬字咬句地说着,恨不得把每一个讽刺的词语都塞进这个句子里,“还是说尊敬地韦斯莱家、如此荣耀的古老家族,甚至都没有自己的书房吗?”
“哈哈哈你怎么知道。”弗雷德用爽快的笑声回应她的讽刺,“事实上,我想想,好像是有的,如果你指的是那个用来堆放多余的厨具和过期预言家日报的房间的话。”
拉温妮回敬了他一个白眼。
……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推车上的书就清理完了。
“我爱魔法。”拉温妮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将弗雷德的魔杖在指尖旋转了一下。
“呃,原谅我不得不打扰你的自我吹捧。”弗雷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拉温妮回头,看到他正站在图书馆紧闭的大门下,表情复杂的咧了咧嘴。
“我想,在你热爱的魔法里,说不定有能打开这个门锁的魔咒,对吗?”
……
“阿拉霍洞开!四分五裂!火焰飞芒!”
拉温妮将自己脑海中的每一个咒语都施了个遍,图书馆门外的大锁依然纹丝不动。
“看来你也不行。”弗雷德靠在书架上,看拉温妮做着无用功,“我和乔治这几年用了无数种方法也没有打开过那个锁。”
“这太荒唐了!费尔奇明明知道我们在里面!他总不能是故意的吧!?”
“他就是故意的。”
“???”拉温妮瞪大眼睛,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怎么?哦对了,你这是第一次被罚劳动服务。”弗雷德一脸的习以为常,“费尔奇经常这么对待我们,他其实更希望能恢复体罚制度——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就只能用这些小手段来折腾我们。”
“你们!是折腾你们!”拉温妮生气地强调,“这种事不应该包括我!我妈妈会让他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的!”
“哇哦,真可怕,你妈妈。”弗雷德垂着眼睛轻笑,“这话听起来真像个马尔福。”
拉温妮脸一红,尴尬地转移话题:“现、现在该怎么办?”
“我有两条提议!”弗雷德忽然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跳起来,“第一条,既然都光明正大的滞留图书馆了,那我们不如去禁【书区看——”
“驳回,下一个。”
“哦,好吧。”弗雷德泄了气,干巴巴地说,“第二条,我们去坐着等天亮平斯夫人来开门。”
拉温妮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有建设性的提议,而且还有足足两条呢!”
“得了吧,难道你还有更好的点子吗?”
于是,他们终究还是傻傻地坐回了图书馆的椅子上。
百无聊赖地盯着桌上的汽灯,发呆。
渐渐的,在昏黄的灯火下,困倦袭来。
拉温妮来图书馆的时候没有穿长袍,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裙子。
弗雷德忽然发现,这好像就是上次她在丽痕书店穿的那条裙子。
金妮说它非常漂亮。
确实很漂亮,柔顺的丝绸长裙,很典雅的巫师款式,但却少见的用了v字领,正好能露出少女纤细的锁骨。
他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长袍脱了下来,当毯子一样盖在前面,然后分了一半给拉温妮。
拉温妮扫了他递来的袍角一眼,不由分说的一把夺走,全部裹到了自己身上,一点儿没留给他。
“嘿!这是我的袍子!我好心才分给你的!”
“而我是个衣着单薄、弱小无助的女孩子。”她理直气壮,举起魔杖对弗雷德念了个保暖咒,“你有这个就够了。”
简直任性到令人哑口无言。
不过那个保暖咒的效果倒是极好,弗雷德觉得自己似乎比披着长袍的时候更暖和了。
他无语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能把我的魔杖还给我了吗?”
“当然——不行。”拉温妮拖长了调子,慢吞吞的说,“我们现在孤男寡女,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我只是个弱小无助的女孩子,当然不能把魔杖还给你。”
哈!相信我,我宁愿和巨怪相守一生也绝不会对你动手动脚!——弗雷德本来是想这么嘲讽回去的。
但是一低头,看到拉温妮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他的长袍里、乖乖巧巧的模样。
还有半闭着的蓝眼睛,因为疲倦而弥漫起一层水汽。像两颗浸泡在清澈泉水中的蓝宝石,美丽得难以企及。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忽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