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宾客们见此情形,纷纷疑惑不解,甚至有人窃窃私语,席间顿时一片嘈杂。阮老太君见状也是疑云重重,急忙传唤手下的一个家丁上前拦住了那个僧人的去路。询问道:“我家主人还未发话,斋食还未呈上,敢问这位师父为何急匆匆的要离去呢?”
那僧人连连作揖道:“恕小僧直言,贵府的这一位小姐绝非平常之人,她的及笄之礼贫僧不敢留在此地诵经祈福。多谢你家主人一番美意,还请施主高抬贵手,放了贫僧前去吧。”
小厮一听此言,不由得大怒道:“你这僧人好生不识抬举!”说着一把揪住那个和尚的禅衣,将他重又拖了回来。
阮老太君挥挥手,示意主持先暂缓进程,采月此时也从小厨房端来了几碟精致的斋食,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走过来扶住阮老太君起身,缓步走了过来,老太君低下头,对着正半跪半坐在地上的僧人问道:“方才高僧说我这位孙女不是常人,不知高僧何出此言呢?”
那和尚犹犹豫豫的看了看在座的宾客,又望了望阮老太君,正了正身子,方才答道:“贫僧方才见小姐生的眉浓且密,山根不丰,印堂形如悬胆,唇红虽正但颇薄,此种面相之女子,命中煞气太重,命格十分硬,要么大富大贵,要么厄运缠身。不知小姐的生辰八字是几时?”
阮老太君略一沉吟,采月便将一张薄薄的红纸递了上来。那僧人揖了一揖,双手接过,不料才看了一眼,便失声叫了出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庚午年二月,自当自担,离祖之命,或聚或散,骨肉六亲不得力,如帛如风,劳心费力多成败。小姐……只怕……贫僧失言,贫僧先行告退!”说着便顾不得家丁阻拦,急急忙忙的跑了。
一时间满座哗然,众人纷纷议论纷纷,阮老太君的面色也十分难看。阮歆媛穿着刚换好的素衣襦裙,由教养嬷嬷的搀扶着,一时僵持在那里。由于这突发的异变,主持也忘了进行下一步的环节,还是老太君先回过神来,向众宾客道:“不知是哪里跑来捣乱的僧人,信口雌黄。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及笄之礼继续。”
主持这才接着唱到:“一拜!”
教养嬷嬷先是扶着阮歆媛面向来宾展示了一番,接着又转向阮世光和苏氏,早有婢女已经放好了蒲团,阮歆媛屈膝跪在上面,向着那两人深深的行了一个拜礼。
丝竹乐重又响起,主持唱到:“二加!”
阮歆媛面向东正坐,阮老太君再洗手,再复位。采月奉上一支珐琅彩花卉簪,阮老太君接过那只簪子,走到阮歆媛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教养嬷嬷顺势将阮歆媛头上戴着的那只红木发笄轻轻的取了下来,阮老太君将那支珐琅彩花卉簪簪上阮歆媛的发髻,然后起身缓缓回到座位上。几个丫鬟捧上几个托盘,上面放着与阮歆媛头上的发簪相配的绢纱金丝绣花罩衣与百褶如意月裙,教养嬷嬷接过那些衣裳,陪同阮歆媛回到东阁更衣。
由于之前发生的那一幕,后面的流程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那僧人并没有当着众人们的面说出阮歆媛‘天煞孤星’的命格,但是在场所有观礼的礼宾们也都能听出他的话中之意。阮歆媛命格中煞气极重,自担自当,叛经离祖,仅凭这几句,这京城中但凡有些家世的世子,谁敢娶她!因此席中的很多人已经开始后悔今日前来观礼,恨不得急忙散去才好。
阮老太君的心情也有些低沉,因此后面的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加字、聆训等等流程也均是匆匆带过。哪怕阮歆媛三加时穿起的是自己之前的那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也并未有人察觉,直至主持唱到:“礼成!”阮世光与苏氏全身,同阮歆媛站到一处,向全体参礼的宾客谢道:“小女阮歆媛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众人才纷纷如同接到大赦一般起身回礼,接着便纷纷作鸟兽散,犹恐避之不急的样子。八壹中文網
阮歆媛从厢房中唤来惜茵与连衣,帮助教养嬷嬷一同打扫祠堂,整理及笄之礼上招待众宾客的杯盏残羹。惜茵与连衣虽未出房门一步,可是外面发生的一切却都没有错过,此时两个人都颇有些忿忿不平,故意将那些精致的食盒乱丢,只听得食盒碰撞发出“啷啷”的声音。
“你们这两个丫鬟,脾气还当真是不小!”教养嬷嬷不满的说道。“还不手脚麻利点,好生收拾着,前院里耳目众多,万不可让别人抓了什么把柄知道吗!咱们做下人的,贱命不值钱,可是万一你们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会连累到小姐。时时刻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连衣急忙收敛了面上不满的情绪,低声答道:“是。”惜茵却还记恨着之前教养嬷嬷扇她那一记耳光的事情,面色越发的难看了。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未必也欺人太甚了吧,小姐一生只有一次的及笄之礼,就这样被那泼皮几句话毁了。如今又要我们来收治这些烂摊子,这些事不是本该由前院的丫鬟来做的吗!”
教养嬷嬷厉声喝道:“越说你,倒是越发的没有规矩起来!难不成还想被掌嘴吗!”
惜茵不服气的一偏头:“你……”连衣急忙拉住她的衣袖小声说道:“嬷嬷这样也是为了我们好,快做吧。小姐还在瞻霁楼呢,她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我们早点收拾完也好早点回去陪她。”
提到小姐,惜茵就像被针扎了的气球一般泻下来,也不再言语,但手中的动作却是快了许多。
教养嬷嬷看着这两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还要找个日子好好教你们府内的规矩才是,这般由着性子来,只怕有朝一日会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