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尸体,又帮阿望找了一个暂住的地方,三人谁也没心思再吃饭了,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夜深,烛苗将灭,唯剩半室残光奄奄一息在纯白窗纸上,投下昏暗的倒影。
秋烟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元祁则倚靠桌边,姿态怡然地品着茶,手中的资治通鉴一页页翻过去,偶尔响起的纸页摩擦声,成了这寂静暗夜中唯一的小调。
突然间,元祁出声淡问:“公主睡不着吗?”
秋烟离显然已经对他这种后脑勺长眼睛一样的诡异洞察力习以为常了,慢慢坐起身,看着浸润在粼粼火光里的那道背影,反问:“王爷也睡不着?”
元祁放下手中书卷,悠然转身:“美人在侧,本王怎能睡得着呢?”
秋烟离并没有理他的这句说笑,反而敛了正色,默然半晌,方道:“北离可否冒昧地问王爷一件事?”
元祁略有意外地挑眉,很好奇是什么事让她如此为难,于是大方地摊手做请,道:“公主请问。”
“王爷到底是如何中的噬魂蛊?”
听到这话的瞬间,元祁脸上嬉笑的神色立刻冷了下去,薄唇微抿,开口生寒:“这世上想杀我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秋烟离心下一惊:“所以王爷知道是谁给你施的蛊?”
元祁无谓挑眉:“知道还是不知道,这很重要吗?”
秋烟离猛地坐直:“当然重要,万事都要寻其根源,如果!”说到这,怕他误会,她又强调一遍:“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这次千辛万苦地寻到了虹羽草,也帮你化解了噬魂蛊,可过两天,又有人对你暗下毒手,在你体内种了其他乱七八糟的毒蛊,那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费了吗?所以解蛊虽是当务之急,但找到这个欲置你于死地的人也是必须而为的事啊!”
元祁听了这话却冷冷一笑:“第一,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别人想伤害就能伤害的了,再者,公主也出身王族,皇家的那些争权夺利,你死我活的游戏,你应该很清楚才是。只要我身上留着皇家的血,就永远不可能摆脱那些潜在的致命危险。还是说,公主后悔选我做夫婿了?”
又开始了,他又开始沉溺于自己心中的魔障,把周围的每个人都当做假想敌了。
秋烟离很清楚,这魔障由来已久,一半是因为噬魂蛊改变他的心性所致,一半是因为他过去的经历所致。所以想要改变他偏激的心态,一时半刻也无法做到,便也不极力辩解,只耐着性子,淡淡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帮你”
元祁却突然暴怒,一把掀了手边的烛台:“别说什么想帮我这种话!秋烟离,我想你我都清楚,我们之间,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你帮我驱退体内蛊虫,我庇护你一世安稳,你我可以有夫妻之名,亦可以有夫妻之实,但绝不会有夫妻之义!所以,别再在我面前说那些为我好,想帮我的废话,那样只会显得你很可笑,很虚伪!”
秋烟离定定注视着他,清瞳之下毫无畏惧愤怒之意,但却隐约浮出一丝苦涩:“看来王爷只相信自己。”
元祁紧攥双拳,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溢出喷薄的杀气,红色血丝一点爬满他的双眼,远远看去,就像食人饮血的魔鬼:“相信?就连血脉相承的亲人,也可以痛下杀手。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信之人吗?”
秋烟离无奈摇头,正想用一句:“既然王爷如此认为,那北离也无话好说。”直接结束这场并不愉快的对话。
可她张了嘴,音还没出,却发现元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开始剧烈地发抖。
不对,他这不像是在单纯的发怒。
难道是肝火催动蛊虫,所以蛊毒发作了?
再顾不得许多,秋烟离直接跳下床,三两步冲到元祁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大声唤他:“元祁?元祁?”
他全像听不见一般,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没有可信之人!没有可信之人!没有可信之人!”嘶吼着喊出最后一句话,他狠狠挣开秋烟离,一掌将她打到了对面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