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祁无动于衷,姿势未有半分动摇:“还需要多久才能帮阿离彻底驱除体内毒性?”
秋子仪看了眼天色:“至少也还要有两个时辰。”
元祁咬了咬牙:“好,我知道了。”说罢继续运气,竟是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这下秋子仪真的急了!“王爷!”
“我可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和他脸上极力隐忍的神情形成强烈的对比。
秋子仪坚持反对:“不行!一旦你的噬魂蛊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我说了,我可以!”元祁几乎是抖着音吼出来的。
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
昨夜秋烟离一个人,陷在那不见天日的深牢里,孤立无援,受尽折磨,她有多害怕,多煎熬!
可为了等他,她没有向任何人妥协,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拼命咬牙忍了下来。
现在,他不过是在陪她痛而已。
体内的蛊虫已开始蠢蠢欲动,他不敢随便牵动真气,只能硬挺。
于是,蛊虫开始越发放肆,内心深处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也被牵引出来,再度浮现在眼前。
母妃死的那年,他才五岁。
犹记得,高高的广德殿前,玉阶染血,母妃倒在血泊中,蓄满了泪水的一双眼死不瞑目地将他望着。
母子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每当他赖床不肯起身,母妃总是用那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将他拍醒。
然而那样的一双手,却在他怀中一点点冷却成冰的温度。
他慌乱又茫然。
小小的他并不懂得死亡的意义,以为母妃只是睡着了,便学着她的样子,试图将她叫起来。
可母妃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呼吸,再也不会给他唱安眠的歌曲。
他无助的拉住一个明黄的衣角,哀哀求他,求他帮他把母妃叫醒。
而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在他的苦苦哀求下,却依旧无动于衷看着母妃尸体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父皇,是给予了他生命,却从没有看过他一眼,从没有抱过他一下的父皇。
从此,那一幕成为他人生中无法摆脱的梦靥。
午夜梦回,每每被噩梦惊醒,总会不自觉地想起,然后再刻意的遗忘。
很多年后的今天,他不再是那个软弱的小男孩,他拥有了别人无法知晓的力量。
于是他对自己许下誓言,若他将来爱了一个女人,不管顺境逆境,人言可畏,必会与她甘苦同担。
可那次在曲萧山上,他食言了。
他习惯了凡事留三分真心,却也因此伤了她的真心。
当时看着她失望离去的背影,他死水一样的心里第一次泛起了涟漪。
突然想起那日在山上,她为了保护他,用自己瘦小的身躯,独自抵挡硕大的黑熊。
那样勇敢、壮烈而一往无前。
她和他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们都不一样。
她凶狠又善良,狡诈却坦荡。
见到她之前,他以为她是娇弱的玫瑰,可她却用行动证明了。她其实是血光中顽强盛开的罂粟。
甚至,他总能从她眼中找到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哀伤和仇恨。
他想不明白,一个原该活的天真而干净的小公主,为何像一个背负了沉重伤口的孤独旅人,一个人艰难的,苦痛的,永不言弃的向前行进着。
那晚,她一个人回到了岳城。
其实夜里,他是听到了动静的,可他没有出去阻拦,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他以为他的自私伤透了她的心。
然而她依旧遵守约定,为他送来了救命的解药。
那九死一生取下的解药,听说是她不眠不休五夜为他炼出来的。
“王爷,你这样,不仅救不了阿离,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秋子仪想要阻止,却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元祁不理,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大喊一声:“继续!”
“不行!”秋子仪断然拒绝。
他很清楚继续的后果,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元祁咬牙维持住真气平稳,反过来劝他:“你该知道,现在多拖一刻,阿离就多一分危险。我说了,我撑得住。只要我们速战速决,在我的噬魂蛊发作之前结束一切,我和阿离都会没事的。”
面对元祁无比坚决的态度,秋子仪陷入了交战。
他说的,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但如果真的要这么做,他们每一个步骤的时间掌控必须做到极为精准,否则,元祁和秋烟离必定性命难保。
已经没有多余争论的时间,元祁最后一次作出了决定:“听我的,就这么办!”
秋子仪亦无暇再多犹豫。
既然事已至此,那便拼一次吧,看看是阎王爷的力气大,还是他们的运气好!
迅速镇定下来,在脑中重新勾勒了一遍计划,秋子仪指挥元祁将血渡往银针锁住的七处大穴。
这个过程是最为复杂,且最耗时间的,元祁作为渡血者,必须极其小心的推进,以防血液走向失去控制。
奈何噬魂蛊的毒性已散发出来,为了控制,他必须分出一部分真气用来压制,可一边压制毒性,一边渡血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饶他武功再高强,也很难长时间坚持。
结果,当血走向秋烟离第三处大穴的时候,他一度开始脱力,难以为继,秋子仪见状,果断出手,将自己的真气传到他体内助他一臂之力。
就这样,三个人开始了这场与死神的绵长的拉锯战。
骄阳西落,日光也变得不再那么灼烈刺目。
树梢的叶片褪去明朗翠色,秋日微风吹开迷迭香的花蕊,清甜且沁着微凉的空气好似少女裙角熏上苏合香,轻轻吸进一口,心旷神怡的舒爽。
然而此刻,云修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从早上到中午,从傍晚到黄昏,眼看就要入夜了,屋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不知道爷和公主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