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轻飘飘的口吻，说的确实不容置疑的台词。

两个狱卒皆背后一凉，齐齐指向坐在地上的莫丞相。

见此情景，莫丞相狼狈爬起，顾不上修整自己的仪态，口中叫嚣着：“金殿之上，也敢信口胡说，就不怕陛下要了你们的命！”便怒气冲冲地逼了过来。

秋烟离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挥了挥手，一旁的云修接到命令，直接提刀上前，用刀柄抵住他胸口，挡下了他的进势。

眼波流转，微挑的眼尾攒出柔媚的笑，秋烟离看着面前满脸铁青的莫丞相，语含戏谑道：“莫丞相，别急呀，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承认，所以除了人证，我还带来了物证。”说罢，拍拍那个巨大的瓷坛：“就是它。”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个瓷坛上。

瓷坛的白釉上得晶莹剔透，外面还用细致的青色笔画描绘了舒展的兰草和复杂的藤蔓。

如此漂亮的瓷坛装的却是那样令人作呕的东西。

这样强烈的对比更加令人心惊胆寒。

然秋烟离却无动于衷的将手抚上那坛子，在满场惊诧的视线中，从容看向高位上的元起庸：“陛下可知，坛中所装为何物？”

元起庸没有说话，只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巧笑倩兮地少女。

秋烟离也不在意，兀自环视一圈，先卖了少许关子，然后才解开了谜底：“此乃天牢狱长，长风大人。”

元起庸一听这话，眉间那道结拧的更深。

莫丞相则放弃了继续上前的想法，一边观察着元起庸的脸色，一边悄然退开

“这竟然是长风？”他们两个不说话，下面却已经有人惊呼出声。

长风之名，但凡是在朝为过官的，都有所耳闻。

此人虽身居小小狱长之职，但因其狠辣残忍的审讯手段，令得许多官位远高于他之人皆对他闻风丧胆。

据曾经见过他之人描述，此人酷爱穿血红色的长袍，虽年过半百，却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段，竟保养出一张弱冠青年般的脸庞。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娇嗔软嗲，像女子似的，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妖怪。

那样的人，却变成这么一堆带血的肉块堆在一个坛子里，任谁看来，都难以置信，尤其对于元起庸来说。

如果说，李歆和莫丞相是元起庸在朝中的左膀右臂，那长风就是他放在背后的羽翼，是他不能告诸世人，隐藏在台面之下的一步暗棋。

这些年，他亲手提拔长风到这个位置，虽官衔不高，但俸禄待遇皆比照朝中一品之位，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那些逼供的手段，可以帮他打探到许多想要却又不能明着要的消息。

羽翼被折，他虽然可惜，但一想到，这个羽翼有可能早被人收买，而他一直以来命他打探的所有消息或许都被他所信任的臂膀所窃……

也许，这个结果也不错。

“是谁，居然敢如此残忍的虐杀朝廷命官！”元起庸沉声质问，话语里却听不出丝毫怒意。

秋烟离摇了摇头：“陛下错了，严格来说，长风大人并没有死，不过是变成了他最爱的人彘，睡在这尊我为他特制的坛子里安享晚年罢了。不信您看。”

说着，她曲指敲了敲坛子，立刻冒出一个像人头又不像人头的东西。

说它像人头，是因为它下面确实通过一根细长的脖子，连接到了一个人身状的物体上，说它不像人头，是因为原应摆着耳眼口鼻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几个惊悚的血窟窿。

莫丞相吓得连退几步，不想退的有些急，踩到了自己的袍子，一屁股摔了下去，还滚了几滚。

“哎呀，丞相大人，您没事吧！”秋烟离忍笑去扶，莫丞相却连连后躲，大叫着避开了她的碰触。

秋烟离收回手来，似笑非笑地抱臂：“看看，罪过了不是。我不是早就提醒您了吗，不要浪费你我的时间，可您非是不听啊，平白费了这番功夫不说，还叫您受了惊吓。这就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歪头回想片刻，猛地一拍额头：“啊对了，叫‘自作孽，不可活’是不是？”

莫丞相被她一番奚落气得面色既红且青。

秋烟离却已转过身去不管他，兀自跟坛子里的那刻头对起话来：“长风大人啊，我看在场的各位大人还有陛下，都不太想看您那张惨不忍睹，令人作呕的脸，那我们就速战速决吧。”头动了动，似乎是在表示同意，她满意地笑了笑：“很好，一样的规矩，我问，你答，鉴于你已经不能说话了，那么这样吧，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明白了吗？”

长风，或者说是长风的头捣蒜似的点了几下。

秋烟离抬手拍拍他的脑袋：“真乖。”随即走到那两个狱卒旁边：“刚才你应该听到你这几个手下所说的了吧？那么现在，我想向你求证一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

长风大张开嘴，哦不，或者，那不应该叫一张嘴，而是一个没了舌头牙齿的血洞。

他张着那个血洞，一边啊吧啊吧的叫着，一边点头

秋烟离沉吟：“所以你真的受到了莫丞相指使，要对我屈打成招，并在事后取了我的性命，并造成自杀的假象？”

长风忙不迭地表示了肯定。

秋烟离恍然大悟地感叹：“啊，原来如此！对了，我们的丞相大人比较喜欢看扎扎实实的证据，不然他心里可是会非常不服气的呢。我记得你说过，你之前特意留下了一封书信，对吗？”

长风再次点头，由始至终，他嘴里的那个血洞就没有合上。

秋烟离实在于心不忍，把他重新摁了回去，回头征询还坐在地上的莫丞相的意见：“丞相大人，不知道，这白纸黑字的书信，算不算得上无可反驳的证据呢？”

莫丞相并不回答，只恨恨地瞪着她。

秋烟离满不在乎地侧伸出手，其中一个狱卒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恭敬高举，放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