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烟离心中不由一沉。
难道……
她握住秦俊小小的手,放柔了声音:“俊儿,告诉姐姐,你以前是不是被狗咬过?”
秦俊皱着眉头费力回想了一番,然后点头:“有,上次爹爹带我出去玩,有个婶婶说爹爹打死了她的儿子,就放大黄狗来咬我们,俊儿当时吓傻了,就被那只大黄狗咬了一口。”
稚嫩的童声,云淡风轻的,仿佛没将这当做一件大事。
大约,秦桧也同样没将这当做一件大事。否则,秦俊的腿上,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伤疤。
这都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缘故。
该死!
自己造的孽,要自己儿子来承受苦果,秦桧那种人,怎么配做父亲!
秋烟离的手不自觉握紧。
“疼!”秦俊惊叫一声,抽出手委屈的看着她:“姐姐,你抓疼俊儿了。”
秋烟离赶紧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同时问他:“俊儿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秦俊摇头:“很久以前了,俊儿那个时候太小,已经记不清楚了。”
秋烟离低头沉吟。
很久以前……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个病的话,在时间上倒也符合,现在只需要再做一个验证,就可以确定她的想法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环顾一眼四周,秋烟离起身走到最近的一个窗边,因窗口正对着秦俊,所以这里被封的最严实,别说阳光了,估计连一点风丝都漏不进来。
秋烟离看看秦俊,又看看旁边的这扇窗,当机立断,一把扯下了遮窗的黑布,午后的阳光争先恐后涌了进来,洋洋洒洒地铺开,照亮整间屋子。
“啊——”
在那些阳光打在秦俊身上的瞬间,他仿佛被烫到一般,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次秋烟离并没有上前,而是站在窗边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不多时,秦俊便抬起头来,整个人却似完全换了一副面孔,五官扭曲,双目突出。细小的血丝缓缓滋生,攀绕在他的双目中,令他看上去宛若走火入魔一般,再没了方才乖巧可爱的模样。
只见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秋烟离,口中不时发出小兽一般的吼叫。
秋烟离叫了他一声:“秦俊。”
他突然怒吼一声,猛地朝秋烟离扑了过来,却被铁链拽了回去。
秋烟离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又叫了一声:“秦俊,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秦俊用一连串的低吼回答了她的问题,再次朝秋烟离扑了过来,当然这次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但他似乎已经铁了心要给秋烟离致命一击,根本不知放弃,铁链哗哗作响,秦俊几次起来又倒下,却仍然不停吼叫着挥舞双手,似想将秋烟离撕碎。
竟然真的是那个病……
秋烟离心中有了定数,在他再次扑过来的时候,看准时机,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肘内侧用力摁了一下。
那里是人体的麻穴所在,秦俊当即便全身一抖,失去了行动力,再次倒回床上。
秋烟离低头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瓷瓶里装着迷沸散,人只要一嗅,就能够昏睡过去。
就让这孩子好好睡一觉吧。
这样想着,秋烟离将瓷瓶送到秦俊鼻下,谁料,他只闻了一口,却突然开始全身抽搐,嘴唇一点点褪去血色,整个人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牙关咬的紧紧的,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的牙齿咬碎。
坏了!
秋烟离暗道不好,赶紧将窗户重新用黑布封好,回来的时候顺手从水盆上取下一个毛巾,仔细叠好,掰开他的嘴硬塞了进去,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取出当中最细的那根银针,飞快刺入他头顶。
秦俊闷哼一声,抽搐渐渐停止,人也渐渐平静,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那里,慢慢睡了过去。
秋烟离拔下他头顶金针,又替他把了一遍脉,确定无事后,方将针包收好,抱起他,让他躺平睡好。
重新坐在床边,秋烟离伸手抚上秦俊的小脸,一低头,却看到他两手的手腕上全都是血,铁链勒住的地方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她暗暗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瓶金疮药,弹着瓶口,一点点撒在他的伤口上,动作之轻,似乎生怕弄疼了他。
真不知道,这孩子还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
秋烟离摸着秦俊手腕上那层厚厚的茧,心中酸酸涩涩,说不上是心疼多,还是怜惜多。
他一次次的发病,然后伤口一次次愈合,又一次次被磨开。
这样的日子,别说是对一个孩子了,就算是对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可这孩子的眼神依旧那么干净而澄澈,对待人也依旧那么的和善而真诚,多么难能可贵的一颗心啊!
上完药,秋烟离拉过一边的被子,小心为他盖好,手轻轻拍打着熟睡中的小人,口中吟唱着一首悠扬的小调。
这首小调是王兄曾唱给她听的,以前,每次她哭闹,王兄总会唱这首歌来哄她。
别看王兄文学武功样样精通,但对于歌乐的事一向是一窍不通,唱起歌来,更是难听的可以要人命。
饶是如此,他仍然学会了这首小调,认真的唱给她听,其实,他是那么笨拙又努力的想要做一个好兄长,虽然有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失败。
秋烟离低头失笑,忽然想起,王兄说过,这首歌是母后家乡那边的小调。
想起母后,她心中便如拧了一道结。
久家的血债至今未有人偿还。
魏老王爷那边,她现在也还不能与他相认。
母后若在天上看到了这一切,不知会不会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