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哄哄的场地上渐渐退去了人声,风中传来飒飒的细响,衬得这个夜如此沉静。
秋烟离将头支在桌边,入目所及尽是杯盘狼藉残羹冷炙,前一刻的人声鼎沸似乎犹在耳边,但再仔细一看,周遭早已变得空荡荡的了。
一种巨大的空虚感扑面而来,仅剩的一点酒意也散的差不多了,只是头还一阵一阵的发疼,身上更是冷热交加乏力非常。
人正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的时候,不经意往旁边一看,发现萨木儿不知何时也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萎靡的精神立时一振,强撑着坐起来,看到左右没人注意自己,秋烟离和奈儿交代了两句,便悄悄跟了上去。
一顶奶白色的巨大营帐内,红色的火堆噼啪噼啪烧得正旺。
火堆上架了一只铜壶,壶中散发出醇醇的奶香,间或夹杂着浓烈的酒气,这味道,对于生在大漠,长在草原的秋烟离来说最为熟悉。
是马奶酒的味道。
帐子门口并没有安排守卫,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的。
秋烟离在门口停住,站了片刻,方才打起帘布进到帐子内。
一进去,却看到萨木儿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火堆旁,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
她缓步上前,然后无声地在距离萨木儿三步远的位置站住,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的动作。
烛火如昼,长夜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铜壶的壶口冒出了袅袅白烟,四周的空气皆沁着奶甜与酒香,暖暖的包裹着秋烟离的身子,驱散了她体内的寒意。
萨木儿不急不忙地提起铜壶,把自己面前那两只银碗倒满,一碗给了自己,另一碗则放在了她旁边那个空位的面前。
“老身的手艺虽然算不上很好,但这马奶酒煮的还是可以的,霜姑娘愿不愿意赏脸尝一尝?”萨木儿头也没回,淡淡地开了口。
秋烟离微微敛眸,轻描淡写地纠正她:“老夫人您叫错了,我是北离公主,不是什么霜姑娘。”这样说着,她却大方坦然地走到她身旁坐下,端起那碗马奶酒沾了沾唇,放下时,微笑夸赞:“酒香醇厚,奶香浓郁,老夫人果然好手艺。”
萨木儿侧头看着她,面上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眼角皱纹越发的深,却没有显出半点苍老的味道,反而有种看透一切的睿智。
秋烟离放下银碗,波澜不惊地迎上她的目光,两个人就那样看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萨木儿到底还是主动开口了:“当日老身情况危急,幸得公主仗义相助。这份恩情,老身一直铭记于心,很想找一个机会好好报答你。”
秋烟离仍然坚持否认:“老夫人,我真的听不懂您再说什么,我想,您是认错人了。”
萨木儿倒也不强逼她,只问:“那公主此时来拜访,是所为何事呢?”
秋烟离牵起唇角,眸色越发清亮:“我是来还老夫人东西的。”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递到了萨木儿面前:“方才在宴上,您不小心掉了这个,恰巧叫北离捡到,北离瞧着这物件似乎很贵重,就赶紧拿过来还给您了。”
萨木儿低头一看,笑意更重。
她手上放着的,正是那日自己为了感谢她而赠给她的飞狼配。
那玉佩上的每一道花纹,都出自突厥最好的能工巧匠之手,那双狼目,更是由两块价值连城的绿碧玺镶嵌而成,是全天下独一份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