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就坐在老太妃的下手,只是今日他的打扮却与这宴会格格不入,一身玄色暗花长袍,看上去倒像是在上朝,而不是出席宴会。但不论怎么说,君临天高大俊朗,自然是不管怎么打扮,站在人群中必定如鹤立鸡群,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此时他右手轻轻举着玉制的酒杯,嘴角微微上扬,眼下若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必定就能发现那个安安静静地坐在远处的安木槿。
安木槿却全然不知君临天正在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吃着眼前的糕点。毕竟这种宴会对她这样的人来说,着实是十分无趣的。
但就算她不主动开口,旁边的人又怎么愿意就这么放过她呢?
君临天才貌出众,又是当朝王爷中最为出色的那一个,自然是各府小姐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了。今日又是老太妃亲自设宴,说是迎春,实则是在选妃,于是各府小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个个做足了出风头的准备。
而要在这里出风头,最先要斗倒的一个人,自然是安木槿。
君临天与安木槿的传闻早已经在坊间巷末传了开了,不少人听过传闻,却没见过安木槿,一个个都在心里暗骂道:这安木槿是什么人物?哪里配得上高贵的殿下?
只听一位坐在安木槿周围的小姐低声笑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呀,这一身素色的,哪像是赴宴的样子,这不知道的呀,还以为是奔丧呢!”
周围的几位小姐听了,纷纷笑作一团。
安泽雅也故作愁苦,一副帮着安木槿说话的样子道,“哎呀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出门前还特意跟我大姐说过,这可是太妃娘娘亲自办的宴会,又是迎新春,自然要穿得喜庆些才好。不过怎么穿这是我大姐自己的事情,各位小姐还是不要多说才好。”
众小姐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高台上的君无霜听到有人嘲讽安木槿,自然不甘下风,赶紧说道,“就是!这人显然一点儿都没把太妃娘娘放在心上,你看她连发饰都挑得如此简单,你们看啊……安侯府又不是小门小户,这安大小姐何至于连衣裳首饰都用不起,只怕是不把这场宴会放在心上罢?”
君无霜这话说得尖锐,声音又大,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就连太妃娘娘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君临天坐在一旁,见众人如此针对安木槿,倒也不觉得奇怪。仍是静静地喝他的酒,那身衣服分明是他亲手给安木槿挑的,此时却丝毫没有要开口解围的意思。
安木槿抬起眼来笑看了君临天一眼,也没把这点儿小波澜放在心上。正打算开口辩白的时候,高台上的君无霜却又说道,“我听说安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清高了一些。平日里总嫌你们府中的旁人吃穿用度太过奢侈,说他们不知节俭呢!你说是吗,安二小姐。”
这话说得,明面上是在夸安木槿,实则却是帮安木槿招来了在场众人的怒气,自然……就也包括了之前对安木槿很是喜爱,而现在高台上坐着的太妃娘娘。
要说起吃穿用度来,最为奢侈的,可不就是皇家吗?虽说她这些年礼佛主张节俭,但也不过是比往年节俭了些许罢了……
听见君无霜无故扯到自己,她这话又是针对安木槿的,她启也不好明着同样针对安木槿,便只能付之一笑,这样一笑便是有了两种含义,一便是默认,至于二那便是避之不答。
然而安木槿只是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向着太妃娘娘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原本我想着,今日是新春佳节,不应该起什么矛盾。今日在场的诸位因我一人的事儿起了争执,实在都是我的过错,还请太妃娘娘宽宏大量。”
太妃娘娘听了她这么一席话,又见她仪容端庄,谈吐规整,一时间对她的印象也好了许多,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只听安木槿继续说道,“前些年的时候我也爱打扮,只是偶然间听闻了当今太妃潜心礼佛,一时间心生仰慕之意,便也找了些大师请教,这些年来我在家中也读了不少佛经,顿觉豁然开朗,才知晓芸芸众生、百姓疾苦,心想自己一介女流,做不了什么大贡献,只好平日节俭一些,再把月供拿出了救济百姓。至于今日来赴宴,我并非有心敷衍,只是想着自己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想来此看看太妃的威仪,再赏赏花罢了。前些日子雪大,我见天地间一片素色,极其惊心动魄,于是才挑了这么一身衣裳。只是不想……会让各位有此误会,实在是罪过。”
安木槿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点明了自己对太妃的敬意。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太妃听她这么一说,非但不恼怒了,反而心生怜爱,笑道,“你这小姑娘倒有些可爱。不必担忧了,坐下好好赏花罢。”
“谢太妃恩典。”安木槿闻言微微一福身,随后便又安静地坐了下来。
只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那些人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安木槿。
“太妃娘娘啊,有件事儿我憋在心里好些日子了,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开口的是一名坐在安木槿对面的官家小姐,今日穿了一身锦绣,看起来华贵逼人。
老太妃自然不会不让她说,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尽管讲就是了。”
“这……”那小姐故意做出了一副犹豫的样子,吞吞吐吐道,“我前些日子……在……在街头巷尾听见了一些传闻,不知道各位是否有所耳闻?”
这话一出,当庭的小姐们自然纷纷会意,于是有不少人接口道,“好像是有些印象。”
安泽雅听到众人的话,想着这果然是个挖苦安木槿的好机会,心中不由得暗暗得意,只是苦于两人毕竟还是姐妹的身份,她也不能做那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人。
好在,对安木槿心怀不满的人,又岂止她一个?
“若说起这个,似乎我也有所耳闻,这事情……似乎还与宸王哥哥有关呢。”君无霜坐在太妃娘娘的另一边,紧挨着君慕悦身边,此时故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果然吊起了太妃的胃口。
“你们这一个个的说的神神叨叨的,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我不知道呢?”
“太妃娘娘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坊间巷末有些奇怪的传闻……说是殿下与一位官家小姐不清不楚的……”说话的是另一位官家小姐,此时一心想在太妃面前留个好印象,就率先站了出来。
太妃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虽说她有心为自家“儿子”选妃,但婚前和人闹得不清不楚的,也实在有失体统,何况还是被这么多人知道了。于是她赶忙转过头去问君临天,“当真有此事?”
君临天自然摇了摇头,一脸无谓的模样,“这种空穴来风的话,太妃不必放在心上。”
“殿下莫要维护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一位性情暴躁的小姐直接嚷嚷出了声。
“就是,那个不知廉耻蓄意勾引殿下的女人,此时可不正坐在宴席之上吗?”君无霜冷笑了一声,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安木槿的身上。
安木槿见大家纷纷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也不急着辩驳,只是安安心心地喝着茶看着大家的“表演”。
与安木槿一起看表演的还有李飞飞,今日她依旧带着面纱遮脸,看着众小姐们的各种挑衅取笑,她却显得异常淡然。
“哦?”太妃显然已经相信了这间事情,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厉声问道,“是谁?”
众人却不说话了,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安木槿所在的方向。
安泽雅眼见的时机到了,赶忙向前一跪,哭诉道,“诸位姐妹莫要责怪我家大姐……我……我家大姐并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其中必定是另有隐情的!”
被她这么一说,那个风谈中的女人是谁,自然就已经水落石出了。
老太妃冷冷地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却发现那人竟然是安木槿!有了前面那一番话,老太妃对安木槿的印象已经好了许多。但毕竟人不可貌相,也不能仅凭那一番话来判断,于是她厉声问道,“你来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安木槿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仍旧是恭敬地站了起来,微笑着扫了一眼宴中的各位小姐们,“不过是些街头传闻罢了,莫说是各位,就连我也是曾经听说过的。但这种放不上台面的东西,诸位又何必当真呢?”
君无霜冷笑一声,“哼,你这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罢了。”
一直坐在她身旁没有说话的君慕悦此刻却坐不住了,劝了一句,“无霜姐姐这话未免有些武断了。大家只不过是听了些传闻,又没有什么证据,怎么能一口断定那是真的呢?再说了,三哥哥是什么人呀,大家还不相信他吗?”
“殿下此时怕已经是被那个女人给迷昏头了,说话自然是帮着她的!”君无霜好不容易逮住了能掰倒安木槿的机会,哪里肯就此放过?
“那么先前的时候,安木槿被众人围攻,被太妃娘娘您责问之时,皇兄可有站出来为安木槿说过一句话?”君慕悦虽说看起来文文静静,此时却是刀刀见血,问得君无霜张不开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