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簪子可是耶律吉为了讨好凝安所购置之物啊,凝安也说了喜欢那两支簪子,居然被人轻易抢走,简直不能忍!
“我这就去追回来,凝安你在这儿等着我!”耶律吉来不及犹豫,匆匆忙忙对凝安安置了一句,便飞快的冲着那小贼跑开的方向追去。
“耶律吉等等——”凝安本就不喜欢那银簪,丢便丢了,她也不在意,能逃过不戴这招摇花哨的银簪。她反而还松了一口气,正想叫住急冲冲的耶律吉,耶律吉已经飞快的跑开了。
凝安心中万般无奈,自然也不可能乖乖留在原地等着耶律吉归来,一咬牙,赶紧随着耶律吉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得不说,相比于耶律吉,凝安的体力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过两个街角,凝安眼已失去了耶律吉的身影。
“该死!”凝安找不到耶律吉的具体位置,恼怒的跺了跺脚。
她现在已经远离了闹市,而是在一个狭窄的巷道里,巷道破旧,人烟相比于大街之上,自然是少了许多,凝安便是有心问问行人方位,也找不到可以询问的人。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这里的巷道四通八达,凝安也不知道自己来时的路是那一条,无奈之下,凝安只好凭着感觉,顺着一条最有可能的巷道追了过去。
巷道越走越窄,四周已不见人烟,凝安越走,眉头便皱的越紧。
她现在倒并不急着找到耶律吉,最要紧的,是赶紧从这个迷宫般的地方出去!
正在凝安觉得前面肯定没有人,正想掉头往回走时,忽然隐隐约约听到前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有人,就能问路,然后就能出去。
凝安没办法犹豫,好不容易可以见到人,她不想错失机会,若是让她继续在这少有人烟的地方,无头苍蝇般乱转,不知得找多久,她才找得到出去的路。
然而越往前走,凝安心中越觉得不对。
说话声渐弱,然后是刀剑相接的打斗声,如果凝安没有判断错误,前面,应该是有人正在打斗。
凝安是胆大,但是却并不想招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犹豫只有一瞬,下一秒,她就已经决定不再继续往前。
可是正当她转身准备往回走时,她却猛地住了脚。
她愣了一霎,然后猛地侧过身——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她右侧的巷道。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正是之前大街上凝安曾经见过的,耶律吉的暗卫,而耶律吉,在凝安转身的刹那,刀光一闪,耶律吉已经身首分离。
耶律吉的脑袋“砰”的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好几圈,刚好在凝安的脚边堪堪停住。
耶律吉脑袋上糊满了血,一双眼睛瞪的老大,衬映着凝安因不可置信而变大的瞳孔,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的确很诡异——
凝安表情僵硬着,心里却有一种诡异的熟悉之感——今天这场景,她似乎在哪个地方见过。
她一定在哪个地方见过!
凝安皱眉深思,她缓缓抬起头,巷道的另一头,耶律吉的尸身前,一个带着狰狞鬼王的白衣人,正冷冷清清的面对着她。
白衣人手中长刀还滴滴答答的落着血,浑身上下凛冽的气质仿若天成。
他横起手中的长刀,刀光映在他血红的面具之上,竟平添了一丝美感。
——不能留活口!
他举刀,飞快的逼近凝安,冰冷刺骨的杀气,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
太熟悉,真的太过熟悉!
刀光逐渐逼近,凝安不闪不躲——当然,她即便想躲,也决计躲不开!
在哪里看过这幅场景,在哪里……
突然,凝安想起春狩那日,那横死的刀疤男和横肉男——没错,都是一击致命,身首分离,而且,都是一席白衣——
一个名字,猛地脱口而出,凝安高喝道:“凌鸿墨!”
“锵——”长刀在凝安面门前一寸处堪堪停住,白衣男血红的面具直挺挺地对着凝安,狰狞而可怖。
“放过我,对你只要好处,没有坏处——”可是凝安居然笑了出来,她毫不畏惧的对上面具上那两个空洞的眼洞,一字一顿:“凌!鸿!墨!”
凌鸿墨手中的长刀微微一顿,他隔着面具,认真的注视着凝安的瞳孔,半晌,忽然抽回刀,转身便走。
凝安看着凌鸿墨依旧冷清的背影,却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方才虽言辞振振,可在凌鸿墨那凛冽的气势之下,冷汗却依旧湿透了后背。
然而下一秒,凝安本来放下的心,却又高高提起——
一把长刀——凌鸿墨的长刀,笔直的向自己冲过来——
长刀的速度极快,快到凝安几乎都能听到长刀划破空气的“滋滋”声,凝安躲不开,避不过,脑海里居然一片空白,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长刀逼近自己。
“铮——”没有长刀插入皮肉的苦痛,长刀狠狠的擦过凝安的衣襟,死死的插进巷道的墙壁上。
原来是虚惊一场,凝安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竟生出了几分劫后余生之感。
她目光顺着长刀看过去,之间长刀擦过自己的衣襟,刚好把之前耶律吉硬塞给自己的双生佩断成了两半。
那一分为二的双生佩,配上耶律吉一分为二的尸首,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之感。
凝安方才骤然加快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满地的尸体,她却来不及考虑,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正面对的最大的问题——她不知道出去的路!
凌鸿墨的身影已经即将消失,凝安来不及多想,赶紧追着凌鸿墨的背影而去。
不管怎么说,凌鸿墨能在这里杀掉耶律吉,肯定是知道出去的路的吧!
至于耶律吉——凝安自己也很难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
耶律吉的确对自己格外殷勤,他除了在宴席上当众求婚之外,其实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甚至于今日街上,耶律吉还狠狠教训了夏明旭一番,让凝安心内暗爽不已。
可是无论如何,耶律吉已经死了。
坦白来讲,耶律吉不过和凝安见过两面而已,即便耶律吉是瓦勒国三皇子,即便今日耶律吉和凝安一同逛街,即便耶律吉待凝安极为殷勤,但对于凝安来说,耶律吉始终还算是半个陌生人。
凝安前世经历家破人亡的惨案,又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重生之后,一颗心早已冷硬如铁。她在外人面前,始终戴着端庄内敛的微笑,只有在至亲面前,她才能露出本来性情。
耶律吉虽心浮气躁,却性格豪爽,相处起来,却也比舒凝馨那些心思百绕之人容易的多,所以耶律吉的死,凝安遗憾,却不为之痛心难过,相反,她更为在意的,是杀掉耶律吉的凌鸿墨。
凌鸿墨的出现,给凝安提了一个醒。
前世,凝安虽胡作妄为,刁蛮任性,却毫不关心朝政之事,所以她只知道一些朝廷上的大事,却丝毫不明白朝廷平静表面下的暗潮汹涌,以致最后舒贵妃遭人陷害,家门被迫害,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但是今生,凝安想谈复仇,就不能对朝政之事不闻不问。
眼前的情形其实很明显,根本不用凝安多想,耶律吉作为瓦勒国三皇子,出使大隋前来谈和,却被凌鸿墨暗杀,瓦勒国暗卫以及耶律吉,无一幸免,凌鸿墨这么做,很明显是无意谈和。
凝安前世虽并不了解凌鸿墨这个“声名狼藉”之人,但单就近日几次的相遇,已足够让凝安判断清楚,凌鸿墨绝非池中之物!
一个本来武功高强,有勇有谋之人,却为求安宁,故意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为高官所不耻,遭受他人白眼,这需要多大的魄力?
况且,凝安依据前世记忆,明确的知道皇上无意与瓦勒国和谈,而凌鸿墨今日暗杀瓦勒国三皇子,若说和皇上毫无关系,凝安是决计不会信的。
现在朝廷的局势泾渭分明,王家势大,在朝政上几乎顶了半面天,可以说,朝廷有近三分之二的人,都是王家的党羽,就连太子,也与王家关系密切,而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卧榻之下,岂容臣子势力比自己还大?
若是王家事事低调便也罢了,但王家依仗着自己的势力,基本什么事都要去插上一手,就比如宋大学士寿宴那日,明明宋大学士处置宋子新,是学士府自己的家务事,却被王氏几句话,轻描淡写的便揭过了。
如果凝安所料不错,皇上现在,定是早已对王家心生不满,而凌鸿墨,单从宋大学士寿辰之上出言抨击太子,便可看出,凌鸿墨一定不是王家的人,甚至可以说,凌鸿墨是站在王家对立面的!
定王凌鸿安与凌鸿墨是挚友,那日宋大学士寿辰上,也帮着凌鸿墨弹劾太子,所以,凌鸿安与凌鸿墨一道,都是站在王家对立面的。
这么一来,朝廷的势力便可粗浅的分为两派,一派以王家和太子为首,另一派则主要是皇上,世子凌鸿墨和定王凌鸿安。
毫无疑问,这两派如今是王家占上风,但是今日,凌鸿墨居然暗杀瓦勒国三皇子,凝安不难判断,一向忍让退步的皇上一派,定是要准备反击了。
凝安心中微叹,怕是暗潮汹涌的京城,更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