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不再是风家说一不二的族老,也不是那个惊才艳绝的天才炼器师,更不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迈修士。
风音努力平息自己,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摇摇头,声音都沙哑了,“你的神魂是封印在纯钧剑里了吗?”
越景点点头,“是,当年我失去意识之后,放心不下继任者,担心有人重蹈覆辙,所以留了一抹残魂。”
他又转头看向林柒,眼中是明显的善意。
“你就是纯钧的现任主人。”
林柒上前一步,给越景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
“晚辈李少安,见过前辈。”
越景观察她的根基骨骼,满意点头,“不错,是个可塑之才。”
林柒连连摆手,“前辈过奖了。”
越景又看向纯钧剑,满是怀念,“这家伙失控的时候,不好对付吧?”
林柒知道,他指的是杀戮之气溢出来的时候,遂苦笑道,“是的,所以晚辈就求到风家来了。”
风音收拾好自己,终于重新开口说话了,“我重新给剑鞘加固过了,一样能克制杀戮之气,只是若你丢失剑鞘,或者剑鞘被人故意拿走,那你的麻烦可能就大了。”
林柒挠挠头,“晚辈准备回去闭关修炼了,等我的修为提升到一定境界,再出来。”
越景偏头,对林柒说,“我这里倒是有一套,能克制杀戮之气的剑法,可以传授给你。”
“可惜那天冲昏头脑,根本想不起来这回事儿了。”
林柒眼睛一亮,“那请前辈赐教。”
风音刚收拾好的眼泪,一下又止不住了。
她背过身去,把眼泪擦干后,转身看着越景传授剑法。
一招一式,让她想起从前两人独处的时光,美好又温馨。
林柒悟性很强,越景只教了一遍她就学会了。
她俯身跪在地上,郑重地给越景磕了个头,“多谢前辈。”
越景受了这一礼,遗愿已经完成,身形变得更淡,几近透明。
林柒心里有数,这抹残魂时间不多了。
她向风音点点头,“前辈,晚辈去院子里练练剑法。”
说完就拿着纯钧剑走出了主堂,给他们俩留出说话空间。
风音对这个有眼力见的年轻人,心里好感度又多了几分。
越景淡淡一笑,“音音,你变瘦了。”
风音眉头一皱,“你不喜欢了呗。”
“我一直都喜欢你,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越景还是从前那副老样子,说话很直接,但是又很容易戳到风音的心。
风音不忍心跟他置气,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越景都看呆了,“音音,你过得还好吗?”
风音摇摇头,“一点都不好,我忙死了,忙着报仇,忙着成为一等炼器师,忙着带一代又一代的小鬼头。”
“噗嗤。”
越景笑出声来,“忙一点好,忙一点就没有时间想我了。”
看着风音的满头银发,他心里尽是疼惜。
风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白发,长叹一声,“你这人实在自私,走了一身轻松,留下活着的人在这世间遭罪。”
越景走到她身前,虚虚地环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对不起,音音,这一世欠你的,下一世再还。”
“我希望你过得开心。”
“我爱你。”
说完之后,越景的身形就慢慢消散,从脚到头,一点一点地消失。八壹中文網
风音伸手想去抓,却感受到了一抹风从她手中溜走。
最后,越景消失的地方,飘来了一颗灵花种子。
风音把它捡起来,握在手中,喃喃道,“我也爱你。”
林柒在院子里把那套剑法练了个四五遍,感觉浑身通畅,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虽然伤口处还在隐隐作痛,可她已经能明显感受到这套剑法是有用的。
心中不禁惋惜,若是这套剑法是冯钊所创,说不定纯钧剑的前几任主人,下场都不会那么糟糕了。
这也更加坚定了她找扶苍报仇的决心,伪君子门派凭什么屹立不倒。
同时,风音的态度,也令她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是不是可以拉拢风音,让风家也成为讨伐扶苍的一员呢?
这个还真不确定,因为风音一个人,没办法代表整个风家。
可,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多一个炼器师成为无名派的助手,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就在林柒一边练剑一边思考时,她考虑的拉拢对象过来了。
风音刚才哭红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
“小子,练得不错,你可以走了。”
林柒有些惊讶,“前辈,你不怪纯钧剑吗?”
风音重新见到了梦中之人,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也不想再为难这个人了,她从来就没有怪过纯钧剑。
即便这个少年告诉她,纯钧剑是被冯钊控制,才杀了越景的。
她也没有想过要怪冯钊。
怪只怪造化弄人,怪她当年不敢反抗,怪她要穿上嫁衣另嫁他人。
风音摇摇头,“要怪只能怪我自己软弱无能。”
林柒收起纯钧剑,正色道,“不,前辈。”
“你们谁都没有错,错就错在当年让冯钊失控,屠城后造出杀戮之气的人。”
暴雨还在下着,练完剑之后就踏进了主堂,脚下沾了一些雨水,走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风音眯了眯眼睛,紧紧地盯着林柒,“那冯钊何为会失控?”
冯钊这人,在风音很小的时候,还听过他的名头。
一手创立无名派,将其做大做强,最后却失控屠杀了一整座城池的人。
无数人为其悲哀惋惜,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后来随着无名派的落魄,还有时间的洗礼,也就极少人知道了。
林柒轻声道,“冯钊会失控,是因为他喝的酒,被扶苍的人偷偷放了魔血。”
风音恍然大悟,口中喃喃自语,“难怪无名派衰落之后,扶苍在短短几百年间,就成为一众剑派望尘莫及的对象。”
“所以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因为扶苍的卑鄙行径?”
林柒点点头,“正是。”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信服,真相往往是令人难以接受的,可这就是事实。”
风音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