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夜里下过一场雨,如今空气倒是甚好,只是更添闷热感,空气里传出的压抑感更甚。
薛诗嫆坐在丫鬟搬来的太师椅上,身旁有丫鬟打着灯笼,另一侧还有个摇扇奉茶的,委实大排场。
反观萧芷素,一袭素色衣裙站在门边,身后唯有跟着紫妨灼华,青璃没有得到薛诗嫆的肯,依旧跪着不能站起,而娆湘也不知所踪。
没过一会儿,几个丫鬟俯身出来,摇摇头示意不曾找到什么。
萧芷素虽觉着奇怪,但还是带着淡淡笑意着对薛诗嫆颔道,“薛姨娘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我的丫鬟是否可以站起来了?”
早在家法那日,两人那番对话就已经意味着撕破脸,如今说话暗中夹枪带棍,反倒比之假意奉承要令人舒坦些。
薛诗嫆抚平了衣角褶皱,抬手由吴嬷嬷搀扶起身,笑睨萧芷素,“若此事与素素无关自然最好,查恬素阁严谨些也是没办法,毕竟昨夜闹事的……是郡主。”
“哦?”萧芷素挑眉,莞尔一笑,“我想若真是我娘,她显然是找错人了。大抵是清心阁离莲西小筑太近,娘亲太久没回来,走错了路。”
言下之意实在太过明显,连站在一旁观战的萧楚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深觉这九姑娘实在不是省油的灯。不过也未免太鲁莽了些,这么早就撕破脸对她没什么好处。
薛诗嫆掩唇一笑,豆蔻鲜红指甲在灯笼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娆,不以为意道,“是啊,郡主要来,先也该看看三爷才对,而后再来这里,瞅瞅自家闺女。”
萧芷素笑笑,不可置否。
如今的天亮的格外的早,萧芷素醒来时还是蒙蒙亮,在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会儿太极后天已经彻底变得亮堂。奴仆们吹熄手中的灯笼,静静侍在一侧。
而这时,忽有个小厮快跑了进来,朝薛诗嫆行礼后,攀上萧楚耳边,附语一番。
萧楚听后,面色大变,朝薛诗嫆萧芷素拱手作揖,“还请薛姨娘九姑娘随老奴去清心阁一趟。”
前往清心阁这一路,萧芷素都没与薛诗嫆再说话。路上这队伍越壮大,路过一处偏僻院落时,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带着一个丫鬟从里面出来,见到薛诗嫆的时候面色有些卑怯,躬身后也跟在人群后头,想来正是那许久不曾露面过的许姨娘。
等到了清心阁的时候,老夫人已经醒了,穿戴整齐却难掩面色苍白。看到萧芷素的那一刻,尤其是对上那双像极了云阳郡主的眼眸,身上一个激灵,捏紧了青鸾拐杖,避开了她。
萧芷素也是一愣,不成想竟在祖母眼睛里看到一丝厌恶……她随着一众人弯身行礼,而后入座一旁玫瑰椅,有些不安。
等到众人尽数落座,老夫人身旁的张嬷嬷站出来道,“带上来。”
众人随之望向门口,不一会儿,几个小厮架着娆湘就走了进来,娆湘一见到坐在堂下的萧芷素,忙跪下蹭了过去,“女郎,女郎救我!”
将裙裾从娆湘手中抽出,萧芷素神色淡淡,“救你?娆湘,话可不能乱说,尤其是关乎性命之言,更要说清楚,可别叫人误会什么了。”
张嬷嬷看了她们主仆二人这般,虽然心下猜测是陷害,却还是道,“九姑娘,清心阁的丫鬟现这个娆湘在院外鬼鬼祟祟,前去查问时又几欲逃跑,而后现院外有几个脚印,委实可疑,所以才召集各院主子,查询原因。”
“嬷嬷可查到了什么?那脚印是否就是昨夜清心阁闹事的?”萧芷妍忽然道,而后不无担心地看着萧老太太,关切道,“祖母可好些了?瞧着面色不好,一会儿妍儿留下给祖母捏拿捏拿。近日妍儿也学了炖些滋补的汤药,等会儿炖些给祖母尝尝。”
萧老太太心头一暖,扯唇尽量笑得和蔼,“好,一会儿事情了了,你就留在这儿,陪祖母待一会儿。”
萧芷妍甜甜一笑,点头应下了。谢映巧冷眼看着,再将目光转向萧芷素,但见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着实恼其不争。
张嬷嬷又道,“得亏秋夜暴雨,来得快去得快,这才留下那么一个脚印,给我们个机会,揪出这等图谋不轨之人!”而后看向娆湘,厉声道,“说!你方才在外头鬼鬼祟祟,是要做什么?”
娆湘吓得浑身颤抖,瞥了眼萧芷素,见她神色淡然,只能咬牙低声道,“昨……昨夜是我守夜……因为睡前喝了一碗安眠汤,结果夜间睡得太死。卯时刚到起身时见女郎睡得正好,便也未曾觉什么不对,直至卯时三刻,听闻清心阁出事,因为好奇便过去看看,结果……现了那个脚印……眼瞅着与女郎莲足大小刚好,且鞋底样式……同女郎从江南带过来的那双苏绣蓝锦坠珍珠的绣鞋……一样……”
这么几句说下来,萧芷素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人显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一时间,厅内所有人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对面薛诗嫆端起青瓷白釉茶盏,用茶盖拨了拨杯中卷曲茶叶,笑道,“单凭一个鞋印,算不得什么。”
“可……我听闻那双绣鞋做工非同一般,陈安侯专门重金请人定制,做工十分考究,连带着鞋底都是祥瑞福莲图样……天下……仅此一双。”从不曾开口的许姨娘忽然说道,越到后面连声音也越怯懦,直到最后连带着头也低了下去。
这双鞋确实外公所赠,当初要离开临江郡时,因为她吵着要个不同平常的礼物,外公便差人去了拂柳轩,让那只卖成货的拂柳轩赶制了那双苏绣锦缎珍珠鞋。
“好了!此事尚未查清,还不能盖棺定论,一双绣鞋印子算不得什么,府上贪财下人有之,也不乏偷了九姑娘的绣鞋……”谢映巧恰时出声,虽说不能洗脱萧芷素的嫌疑,但却使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为她争取了不少喘气的时间。
“照着大嫂的意思,是想偏袒素素了?虽然我也认为素素不会做这种事,不过嘛……”薛诗嫆不咸不淡地开口,拆了谢映巧搭的台,而后继续道,“大嫂说的也有理,府中规矩松散,宵小之辈不乏有之。而且不过一个鞋印而已,想来只是路过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