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温泉之宴,终究还是不欢而散,初妆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解释,而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公主殿。
夜色茫茫下,初妆披着一件披风,挥散了身旁的一众婢女,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紫藤花架下,此时,花架上全是绿叶,一朵紫藤花的影子都没有了,在这夜色下,显得孤冷清寂得很,无端,让人的心都沉重了起来。
旧时的美人榻尚且还在,也没有蒙上多少灰尘,依旧还是旧日的模样。
初妆小步小步的走到了那美人榻旁,身子轻轻一弯,便坐到了那美人榻上;夜色微凉,这美人榻摸着也是凉得很。
触手凉寒,初妆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面上的愁容再添了几抹沉重。
那日秋千架上的人事情,如今她想来,都觉得心口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着,拒绝了那人,她何尝好受过?
世间万物,有时候看似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骨子里面,哪里还是旧时的样子?
如她,此时在这美人榻上,和旧时在这美人榻上的自己,已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许多许多的事情,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她失去的,是再无得不到了的;可是姬忽……她如何可以让他也同她一样失去?
许多次,她都想告诉姬忽一些被自己隐瞒了的事情,可是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她却如何都开不了口,她不想失去他,更害怕自己说出的话,会让自己失去了他。
“这老天,还真是爱捉弄人!”忽而,初妆苦笑了一声,嘴角尽是苦涩之意,那眉眼之中的沉重之色,比之这夜幕还要更加的深重。
“姬忽……”手抵在美人榻上,初妆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的唤了一声,可是周边却是一片平静,没有任何的回复。
七日,整整七日,姬忽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自从那日从温泉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
“姬忽……”带着哭泣的声音,初妆再一次的低声唤道,可是身边依旧是寂静一片。
突然而来的疲倦,让初妆整个人都没有力气,身子轻轻一倒,她整个人直接就倒做在了美人榻上,无力的残喘着。
一切,都不回去了吗?
初妆无力的抬眸,漫天的星子就入了她的眼中,而这满天繁星,却无一颗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她忍不住的胡思乱想着,从来,悲伤就是一个人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点的消磨着,初妆只觉得自己的手脚越来越冰冷,骨子里面都打起了寒颤来。
“孩子。”忽而,身后响起了姬凭琅的声音,初妆没有循声望去;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出现在了初妆的眼前。
“爹爹……”看着来人,初妆张了张口,声音却有些哑。
“你心中有不快,直说出来便是,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姬凭琅看着面前消瘦的初妆,他身为一个父亲,心中有着许多的无奈。
他从来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如今……
“爹爹,我很好。”不愿让眼前人寝食难安,初妆笑了笑,可是那嘴角露出的笑意却枯涩至极,还不如不笑。
“你如是安好的话,便不会在这里了,孩子,若是你和姬忽真的走的太苦了的话,那么爹爹带你离开,离开这楚宫,以后再也不插手这楚国之事。”顿了顿,“这不也是你所喜欢的吗?”
这是她以前喜欢的,可是现在,却不是了!
初妆听着,心中苦涩的想着,摇头一道:“爹爹,已经不行了。”
“如何不行?你若是要离开,爹爹就是拼上这一身的老骨头,都会带着你走的!”果断道,姬凭琅看着那初妆,神情异常的笃定。
初妆瞧着,心中甚是疲惫,连想勉强一笑,都使不出力气来了,她知道了自己的心,她爱上姬忽,那么就再也做不到那时候的潇洒,说走便走!
一切,都不一样了;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
“爹爹,我不想走。”很久,初妆才开口道,叹息声随之落下,她的叹息声很重,重到她喘不过气来,连带着,也让姬凭琅压抑了。
“爹爹,我其实无事,你莫要为我担心了,不然我便是不孝了!”随即,初妆看到了姬凭琅的神色不对劲,连忙道。
“我不是好丈夫,没能护住你娘亲,也不是一个好爹爹,没能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还叫你一直在这深宫之中挣扎着,有时候,我便在想,若是当时我在你娘亲怀孕之时,听了你娘亲的话,辞官归隐,或许这一切事情就不会发生了。”眼中满是慈父的心疼之色,姬凭琅看着初妆,一脸自责悔恨之意。
初妆明白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才让父亲自责了起来,当即,她飞快道:“父亲,你不要这样子,我与姬忽的,是我自己种的因,如今结出了果子,避不开的。”
世间之事,从来都是因果循环,上天放过谁?如果不是为了逃避自己的心,一味的离开,哪里会有如今这些苦果!
是她的原因,她该自己的承担的,不该让自己的爹爹也无端受苦。
“孩子,你心中有什么事情,可以和爹爹说,爹爹定然会倾尽全力的去给你解决了,你不必一个人撑着的!”望着初妆,姬凭琅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
“爹爹,若是你在知道娘亲可能会无子嗣,而且命还不长,你说,娘亲会如何?”因着姬凭琅的话,初妆心中一下子就承受不住这苦痛了,当即忍不住的说了出来。
刘庸那时在边境的时候,同自己说过,这一辈子,怕是再难受孕,这命也只能宽心的样子,或许还能有些许年岁的活头,不然……就只能死了!
可是,姬忽他和平常人不一样,他是一个王,他需要子嗣,不能无后;但是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生不出,难道那时候,要她将他送到别的女人床榻上吗?
即使姬忽愿意一生无子嗣,可是朝堂会答应吗?而且,她或许,真的陪了姬忽太久,她的命,终究无法自己把握住,只能看着老天爷的意思,可是老天爷何曾对她仁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