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动在前面带路,沈千寻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阮氏没有说错,这烟云阁确实是相府里最好的一住院子,装修得富丽堂皇,原本是沈庆为龙云雁三十二岁生辰所置,此时却大方的让出来给她住,也不知是什么用意。
但她既然让出来,沈千寻也就大模大样的住进去,只是,丫环家丁什么的,她可不想照单全收,袖子一甩,她吩咐八妹:“我这儿不要那么多人服侍,你让他们从哪来的,回哪儿去!”
八妹撸袖子撵人,阮氏在一旁叫:“寻儿,你是嫡长女啊,怎么能只有一个人伺候?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我们相府不好交待啊!”
“你们以前怎么交待,以后就还怎么交待好了!”沈千寻实在瞧够了这老虔婆的嘴脸,偏她是长辈,打不得骂不得,她双手捂头作晕厥状:“祖母,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可好?”
阮氏只得带着一众奴仆悻悻而去。
沈千寻在她的新居里溜达了一会儿,闻闻这里,嗅嗅那里,八妹在一旁眨巴眼:“姐,你怕她们在家具摆设里搞鬼?”
沈千寻摇头:“不,这只是我的一种习惯!”
作为一个特种兵,身处陌生的地方,就如一只临敌的刺猬,会不自觉的将身上所有的刺都竖起来,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为自己规避风险。
她将屋子里的摆设用具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向浴桶里掠了一眼。
浴涌里浮着一层玫瑰花瓣,清香扑鼻,与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混在一处,令人骨酥神迷,无比放松,只想躺下了好好的睡上一觉。
沈千寻拧拧眉毛,舀了些洗澡水,将香炉里的薰香熄灭。
“你怀疑这烟雾有毒?”八妹眨巴着大眼。
“不是怀疑,是一定。”沈千寻吸着鼻子,若有所思的说:“我已经闻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味道!嗯,是了,这浴桶里的水,也有些不寻常。”
八妹愕然:“这洗澡水有问题?这也太夸张了吧?那我们以后不是得处处小心,时时提防?”
“是啊!”沈千寻看着她,“你若后悔,现在走还来得及!”
“后悔?”八妹咧嘴笑起来,“我能说,我突然觉得好兴奋吗?沈姐姐,我真的好久没有体验过这么刺激的感觉了!你放心,从今儿起,我一定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像江湖女侠一样,时时刻刻的保护着你!”
沈千寻哑然失笑:“好吧,女侠,现在,先去帮我烧洗澡水可好?”
“遵命!”八妹屁颠颠的去了,不多时便重给她准备了一桶洗澡水,沈千寻这才放心的走了进去。
温热的水浸润着她的伤口,有些微的疼,但四肢百骸却一阵舒适放松,她轻叹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八妹趴在一旁帮她守门,沈千寻歇了一阵再起来,却发现她鼾声大作,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摇摇头,就这样的警觉性,还当女侠呢,她披衣出浴,推开窗户,临风而立。
相府正是华灯初上,一排排红通通的灯笼点缀在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之中,构成一幅迷人的春日夜景图。
沈千寻蹑手蹑脚的换上衣裳,一袭黑色的夜行衣,外加黑色的头罩和面纱,准备停当之后,她一猫腰,如一尾鱼,无声的潜入黑暗的夜海之中。
她去了婢女冬梅所在的下人房。
冬梅与已死的秋菊春伶一样,也是沈千碧身边的上等丫头,只是,那两位是在内院服侍,她却管着外院厨房杂役人等。
一如沈千寻预料的那样,冬梅此时正如一只惊弓之鸟,正在小小的下人房里踱来踱去。
她的身边做着一个尖下巴的婢女,是与冬梅同住的夏荷,此时正哭丧着脸哀声叫:“冬梅姐,你能不能不要再走了,你老是这么走来走去的,让我怎么睡啊?”
“睡?你怎么睡得着啊?”冬梅跺脚,“秋菊和春伶都死了,都死了!你知不知道?”
夏荷捂脸哭出来:“我知道,我就是因为害怕,才想睡觉的,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你……”冬梅崩溃的摇头,粗声粗气道:“你就不怕,他们在你睡着时抹了你的脖子!”
“他们会吗?”夏荷吓得浑身乱颤,“可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哇!”
“只怕他们不这么认为!这才是我觉得最冤的地方,死都不知为什么而死!”冬梅面容绝望,忽尔压低了声音道:“我记得程轩来时,你好像是在内院,可有发现什么古怪之事?”
“他来的那么早,本身就有些古怪!”夏荷咕哝着,“天还刚蒙蒙亮呢,他来送哪门子信?我看他面色不善,就是来找事的!”
“找事?”冬梅喃喃的重复着,面上却是惊而不惑,沈千寻心里一动,看来,这个婢子心里的某些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
果然,在这之后,冬梅再没有说一句话,夏荷絮叨了一会,歪头睡去,她却呆呆的坐在床沿,一双眼直勾勾的瞧着幽暗的烛火,竟似痴了一般。
沈千寻无声的闪了进去,利落的捂住她的嘴,将她从房里扯了出来,一直扯到僻静无人处,这才放了手。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冬梅吓得牙齿上下打战。
“我想知道你的推断!”沈千寻目光幽冷,“说吧,那个躲在沈千碧房里杀死程轩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冬梅拼命摇头。
沈千寻安静的盯着她看。
冬梅在她的目光中瑟缩,颤抖。
面前这个女人的目光,似一把凉薄的剑,一点点抵近她的喉咙,那种难以名状的威慑和冰冷,比她素日畏惧的沈庆和龙云雁更可怕,更深不可测。
她呜咽一声,选择了屈服。
“我不敢确定那人是谁,但是,在程轩死前的那天夜里,我出来小解时,无意中看到有个男人的身影正往二小姐的房间走,那人,那身形,瞧着像……”
她低低的吐出两个字,沈千寻倏然一惊。
“不过,我不敢确认,真的不敢确认!”冬梅胡乱摆手,“当时只是掠了一眼,心知可能瞧见了主子的隐私,根本就不敢停留!”
“可他是相府的常客,你们这些做丫头的,掠一眼背影,基本就能知道那人是谁了吧?”
冬梅吱吱唔唔道:“那……那倒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