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孩童的欢笑声清晰的传到了沈玉的耳中,令他的心一点一点的软了下来。
抬头触到洛颜之殷殷期盼的目光,毫不犹豫便拱手道:“洛小姐有何吩咐,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洛颜之轻轻的笑了,虽不是赴汤蹈火,不过这个尽力而为也已经够了。
“其实我今日来的目的,沈大夫未必就猜不到。我的继母视我为眼中钉,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现在我的处境,与沈大夫的其实一般无二。”
洛颜之说着如此的话,看着沈玉的目光中却十分的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也无一丝一毫的恐惧。
沈玉惊叹于洛颜之如此好的定力。
然而,是要经历些什么,才能让她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在说出这么惊心动魄的话时,如此的镇静。
这幅样子,倒好像是心已经死了。
沈玉平白生出了些怜悯,语气的也温和下来:“你是否想要我将那日的情形说出?”
“不,不仅仅如此。”洛颜之的眼中闪过狡黠:“若仅仅是如此,外人不免要说沈大夫你不守规矩,将人家的隐私都说了出来。”
沈玉还不明白洛颜之话中的意思,下意识的就说:“那右丞夫人都派人来刺杀我了……”
说到这里,在看到洛颜之清泠泠的目光,沈玉的脑中的灵光一闪。他好似知道了洛颜之的真正意图:“你的意思是,将我被刺杀的这件事也一同说出去?”
洛颜之笑的眉眼弯弯,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比起她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要在合适的场合将这件事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京兆府?”沈玉试探的问道。
洛颜之点点头:“沈大夫遇到了刺杀,自然是应该告官的。至于外面的人会怎么理解,高大人会怎么处理,这些都与我们无关。”
沈玉恍然大悟,昨晚他的心神太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节。
只要想到他惹上的是右丞夫人,他就不自觉的怕了三分。那可毕竟是右丞唯一的夫人啊,他一介平民,怎么惹得起?
现在不一样了,至少有了一个右丞府的二小姐给他撑腰了。
想了想,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神也不自觉的看向了外面。
洛颜之随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看到的是之前给她开门的那个小男孩,无忧无虑的笑着,奔跑着。
对沈玉的忧虑,洛颜之了然于心,漫不经心的执起茶杯饮了一口,问道:“我听你叫他京墨,是你的儿子吗?”
沈玉摇摇头,眼中漫上了一层忧伤。
“我是三年前从关县来到帝京的,当时关县适逢天灾,上游的洪水决堤,将关县淹了个大半。庄稼差不多都没有了,还淹死了不少人。之后,最可怕的不是饥荒,而是瘟疫。为了不让瘟疫散布出去,朝廷不仅没有派人赈灾,反而将关县封锁了。”
“短短一月,里面的人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就算是活下来的人,也不人不鬼了。”
说到这里,沈玉叹了一声,顿了顿,接着道:“我一直云游,来到关县的时候,那里的人已经没有剩多少了。军队的守卫也松懈了许多,趁着这个时候,这个孩子的父母跑了出来。”
“但还是不慎被官兵发现,将他的父母都射死了。我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正坐在他父母的尸体旁大哭。”
“我于心不忍,就将孩子带在了身边,取名京墨。之前我一直云游,也是为了这个孩子,才在帝京安定了下来。”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现在沈玉说起来还是如鲠在喉,心中像是有大石压着,十分的沉重。
洛颜之心中也不好受,都是些人命,朝廷的处置为何就如同儿戏一般?
实在憋不住心中的一口气,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实在是草菅人命!”
沈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接洛颜之的话,只道:“这个孩子的身世已经够可怜了,他也是这个世上我唯一挂念的人。”
“沈大夫放心,只要我洛颜之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了他!”洛颜之肃声道。她脸上也早已收起了笑容,目光灼灼。
如此模样,让沈玉不由信服。
只是这短短的时间,他能看出来,洛颜之不是纯粹的人,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他刚才说京墨的身世,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因为他多少能意识到,只要选择了与洛颜之合作,惹上了右丞府,他就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而且以他现在的能力,也很难保证京墨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既然这样,不如豁出一切去给京墨去寻一个大好前程。
“既是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一切全凭洛小姐吩咐。”沈玉长长的拜倒下去。
洛颜之将他扶起来,认真道:“沈大夫放心,你与我既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也不会让你涉险的。除了那晚上保护你的人之外,我会另派人护着京墨的。”
她说是这么说,心中却有些犯难。
墨司御交给她的几个暗卫,这么分派下来的话,人手好像有点不够。
但这个孩子已经这么可怜,她可不能让他糟了徐兰的毒手。她确定只要沈玉一在京兆府的公堂上将墨齐鑫躺在洛琼汐绣床上的事情说出,不仅是徐兰,怕是连洛佑卿都不能放过他。
她得想个办法,暂时护住他们的安全。
她的思绪飞速的转着,想到了墨司御给她的玉哨。随即自己又否定了,如果只是派人保护沈玉,那洛佑卿一日没有除掉沈玉,恐怕会更加丧心病狂。
只要洛佑卿不善罢甘休,那不能保证沈玉和京墨不能万无一失不说。洛佑卿肯定还会追究背后保护沈玉的人。
她现在的翅膀还不够硬,洛佑卿可是堂堂右丞,与洛佑卿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再者若是暴露了她与墨司御的关系,太后和皇上会不会放过她还另说。想到传言中太后对墨司御的宠爱,她就打了个冷颤。
护儿的老母鸡最是可怕了,她还是不要招惹。
看洛颜之忽然沉默,沈玉也有些惴惴不安,以为是洛颜之想到了什么要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