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终于串在了一起,也解释明白。唏嘘的同时,也为终于解开谜团而感到高兴。我看着陈志典被押走的时候,只是紧紧咬住下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其实,我也很纠结,是同情他做得对,还是埋怨他为何要杀人。可是,我也同时在一遍遍问自己:为何要勘破此案,如果不说话,就当做意外结束了。将陈志典抓出来,又有何意义呢? 南厂的侍卫们还围在我们周围,大家都看着我默不作声,看不出情绪。我只好看向肖不修,他和肖小三说完话之后,跟我说:“回南厂,把此案的前因后果都写清楚,算是结案了。”
“哦,好的。”
我点点头,他示意我自己上马车,“我要去皇上那里把事情说一遍。”
“好的。”
我还真是很听话的,众目睽睽之下,又自己很难看地爬上了马车,爬进了车厢,拉上了帘子。听得肖不修在外面说,“直接回南厂院子,莫做停留,莫接触任何人。禁声!”
随后,马车也轻悄悄地前行了。 进了南厂后院,马车停了下来。肖小六在外面喊我:“小七下车,咱们赶紧把案件经过写完,好去吃饭。”
我爬出马车,看到他站在车下,等着接我下来。“小六哥,能先吃饭么?我刚才已经吐得什么都不剩了,现在饿得紧啊。”
肖小六脾气很好,笑嘻嘻地说:“果然传说的没错,肖小七也是个贪吃鬼。”
“也?”
我立刻抓住了他语句中的重要信息,“肖小七本尊是谁?”
“也不是什么秘密,咱们去吃饭,一边吃一边和你说。”
肖小六搭了把手,把我从马车上顺了下来。通过他胳膊的力度,应该也是武功不弱的人。“咱们以后马车里能不能放个矮凳,我就不需要爬得这么难看了。”
“这车是肖大人专属,他上车不需要啊。”
肖小六看了我一眼,“他能把车让你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你还想往上放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们都不敢上车呢。”
“不是啊,那他也应该考虑到我这身高和身手,肯定不能和他比啊。再说了,爬得这么难看,也是给他丢脸,对不对。咱们以后就偷偷在角落里藏一个板凳,我万一上车的时候,踩一脚,也优雅一点是不是。”
“那你自己跟他说吧,看他同不同意。”
肖小六完全不想管,“下次你要是真的爬不上去,你就让他帮你。”
“那我可不敢。”
我撇撇嘴,跟在肖小六的身后,直接去了南厂侍卫们吃饭的地方。午膳时间已过,但这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热饭菜,是肖不修定下的规矩。南厂侍卫们办差时间不固定,后勤一定要保障好,随时有热饭菜吃,让人有种福利好的满足感,才更愿意待在南厂,替朝廷卖命。 肖小六有点絮叨,估计也是做文书久了,做事也很仔细,告诉我不少南厂的规矩。比如要有腰牌进出,要时刻注意衣服的整洁,要晨起练功,要保持安静……有的没的说了一堆,我都就着饭吃下去了。果然比冷宫的饭要好吃太多了,我很满意。 之后,我就跟着肖小六去了文书专用办公室——文书处,开始仔仔细细写下这个案件的始末。从张府报官开始,一直到陈志典被抓,时间地点人物,起因过程结果,简单不啰嗦,行文流畅。肖小六通读了一遍之后,赞不绝口。“我说肖大人为什么指派你来写这个,果然是写的仔细全面,有简洁完整。重点还有文采,几句话就能够概括这个案件的要点。不错不错!”
“感谢夸奖!”
我自然也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肖小七之前是一只黑白花色短腿猫的名字,肖大人在路上捡的,非常喜欢,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后来,有一日,肖大人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冲着这只猫吼了几句,猫就生气了,居然自己跑了,肖大人为此低沉了很多天。”
“啊!”
听了肖小六的话,我忽然觉得很不自在,原来我的这个名字居然是一只猫的,这是不尊重我呢,还是喜欢我呢?我有点吃不准。但是,我好歹也是一个大活人,取了一个猫的名字,还有很多人知情,这并不是太好吧。 直到晚上掌灯时分,肖不修才回来。可是,刚一回来,换了身衣服又去前面议事厅安排工作了。我站在门口等他,其实是想跟他商量一下,我就回冷宫了。结果,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肖小六他们都跟着肖不修走了,我又只好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发呆。想了想也怪我自己不好,干嘛把文书写的那么快。现在没事情做,多难受。 夜半时分,我还在梦中,被肖不修叫醒。他坐在床头,一脸的疲惫。灯火有些昏暗,肖小五也站在傍边。“我要立刻动身去西杭处理公务,天亮的时候,让肖小六送你回宫。”
我还有点晕困,但还是努力点了点头。 “有个事情我要提醒你,陈志典的案子会有一些麻烦,毕竟他是翰林编修,本来已经结案的事情,现在又搞出了真凶。并且,今日皇上很明显想网开一面饶了陈志典的死罪。虽然我不肯定陈志典会不会记恨你,但你今天推论的时候,有人看到了,难免会有人传到好事之人那里。所以,回宫之后,万事小心,装傻充楞,先不要承认肖小七的身份。看看风向再说。”
肖不修很严肃,“我快则十日,慢则月余才能回来。肖小六也会给你送一些卷宗和文书给你,你只需誊写就好。我看过你写的报告,写的很好。我是爱惜人才的,只要听话,会有肉吃。”
“嗯嗯。”
我又使劲点头。 肖不修那张俊美的脸透着阴冷,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是关心的,但听起来就是那么别扭。但是,我为了有肉吃,也就不计较那些了。 “还有,你头上的玉簪要好好存放,是进出南厂的标志。”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 “皇上问起了你。”
“李小蛮,还是肖小七?”
“都有。”
“被他发现了?”
“应该是。”
“所以?”
“他并未说什么。另外,你可知你并非是嫔妃的身份待在冷宫里,而是作为人质,替你父亲李山留下的?”
“什么?”
我有点吃惊。当初不是跟我说是嫔妃么?怎么又搞出了人质说。 “李山没有说过?”
“他就说是进宫做妃子啊,然后就直接进了冷宫,我也联络不到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我是个假女儿,但一半真一半假的故事还是要演下去的。 “你也无须知道过多。目前,众人也只是知道你是作为嫔妃留下的,但见过你真容的并没有几个,也无须担心。”
肖不修的冷脸也挺让人难受的。 “哦。”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他踢慧能小和尚的那一脚,狠绝凌厉,就不敢再说话了。他和肖小五转身出去后,我就又睡着了。第二日一早,肖小六拉着我吃过了早饭才偷偷溜回了冷宫。反正也是近,一街之隔而已。肖小六还随着拉了一部分卷宗,说是这个月积压了不少誊写的事情,他们人手不够,就让我来做。“反正你写字快,文笔又好,多看看,万一还能找到什么疑点破案呢,也是大功一件嘛。”
我是觉得肖小六是没人用了,开始使唤我干活了。不过,有事情做,总比在冷宫里干坐着要强很多。我也就愉快的答应了。“我抄完之后,怎么找你?张力他们也被肖大人带走了吧。”
“你换上厂服,自己溜达出来就成了。”
“什么?”
我又有点吃惊。 “你这玉簪可是南厂的高级级别侍卫,可以随意出入禁宫和南厂的。看来我应该再给你好好讲讲南厂的规矩。”
看着肖小六即将又要吐沫星子横飞的样子,我立刻说:“下次下次,咱们先回去吧。别太晚了,我怕有人发现。”
回到冷宫,玉嬷嬷他们早已经疯了,但我那个小院落被南厂的侍卫看守着,他们也不敢出门打探消息。我也没跟他们说太多事情,毕竟人多嘴杂,万一有什么事情就不好了。所以,我只是简单说我在帮肖大人誊写文书,没想到看了个凶案现场,也是挺吓人的。 提到南厂,提到肖不修,这几个人就又开始发抖了。我很好奇,“有这么可怕么?”
“那你是真的没看到过肖不修杀人的样子。当年,他在宫里杀人的时候,浑身是血,可怕极了。”
玉嬷嬷回想起来还有些发抖。那时候,他还是少年,凭借一身本领,和侍卫首领拼杀,真的是你死我活啊。最后,他不仅杀了侍卫首领,杀了太监总管,还杀了两名将军……就在宫里,皇上的眼前。”
“皇上没说什么?”
“皇上说他是清君侧。”
“那不就是默许杀人了么?”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是当时大殿上全是血,下吓吓死了。”
“您怎么知道的?”
“我陪着皇后在现场。”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大殿之上,皇后也去了?”
“说起来那天还是皇后的生辰,皇上为了和皇后搞好关系,特别为皇后搞了一个生辰贺礼,还做了金册,表明大月国只会有一位皇后。皇后就带着刚刚进宫的肖不修去了大殿,说皇上身边缺少一位得力的帮手,就用这个少年作为就金册的回礼。皇上说,要我的帮手,至少要有真本领吧,那就和侍卫总管,太监总管过招比试一下?皇后问了一句:生死无罪?皇上许可了。当时,我们都以为肖不修会被杀掉,谁想到肖不修接连杀掉了两位总管。要知道,这两人的武功都是大月国顶尖的。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大殿上的很多人都已经被吓得发抖了。又有两位将军觉得不能让还是少年的肖不修如此猖狂,就下场比试。肖不修提着带血的长剑问皇上:可杀?皇上说:看你。结果,肖不修就把两位将军也杀掉了。”
“这么可怕?”
我都能想象得到那个血淋漓的场面。 “反正肖不修也算是一战成名。当时就被皇上封为南厂都督,统领大月国的军队和宫中一切事物。”
“那是他多大?”
“十六。”
“他在皇后身边待了多久?”
“我记得是春天来的,然后在中秋宴上被册封的。也就是半年吧。这孩子平时不讲话,也冷冰冰的。所以,我们都和他没什么接触。”
“皇后怎么说?”
“皇后平时就在小厨房里做菜,来来回回,做完了就扔掉。肖不修就站在边上看着,然后帮忙倒掉。倒是跟了皇上之后,肖不修再也没有回到皇后宫里。”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当然,宫里人全都知道这些事情。不少老人儿也是看着肖不修长大的,十多年了吧,看着他一步步更加强大,成为皇上最有力的助手。不得不说,皇后的眼光真好,这肖不修的确是相当能干。就是肖不修这个狠绝的个性,挺令人害怕的。我现在还经常午夜梦回,看到肖不修当年杀人的情形……” “哎,大约也是不得已吧。”
我随口敷衍了几句,“咱们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肖大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夹着尾巴在冷宫里好好活着。”
玉嬷嬷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没再多说话。只是帮我在里屋收拾出一小块地方,可以堆放这些卷宗,又搭了一张桌子,可以方便我誊写。当然,重点是这里也做了一部分伪装,搞成了床的幔布,以防有人看到。 这个冷宫一年了都没人来看看,会有人来窥探么? 果然有! 下午大家还在午睡的时候,就有一位貌美的嫔妃不请自来了。我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人,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她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还不给我们娘娘请安,愣着干什么呀?”
“哪位娘娘?”
我问。 “黄娘娘!”
这太监的声音还真的挺尖的,“怎么?冷宫的人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么?”
“嗯嗯嗯,给黄娘娘见礼,给黄娘娘请安。”
示弱,我长项。见我行礼,我那几个婢女和太监才傻乎乎地跟着一起行礼。大家手忙脚乱的,有磕头的,有行礼的,有结巴的,有干张嘴说不出话的,反正是别提有多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