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崔恩英死了 “那不是很好么?”
大皇子的笑容令人辨不出真伪。 “那你以后就见不到她了。”
我继续补刀。 “甚好。”
他居然笑容更胜。 “为什么呀?”
我还是沉不住气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是特别明白大皇子,应该说,我很难理解这种想法和做法。如果是我,不能直接帮的情况下,就干脆不管,眼不见心不烦。更何况只是帮一个长得相似的陌生人,还不出面。 “这里现在只有你和我,如果肖大人知道了,就一定是你告密的。”
我倒是很肯定醉红楼这个包间很是安全,不会也不敢有人监听。 “那你太小看肖不修了,他那个把控的手段,真是无孔不入。”
大皇子的表情微微有一点变化,看起来也有故事,或者知道什么故事。 “随便吧,反正我家肖大人貌美如花的,我若是真的去南方,也要叫着他一起去。你想啊,南方的人都是瘦小型,八成不适合我。我这么貌美如花,身材修长,大长腿的女子……” “肖小七,我给你买十斤包子成么?”
大皇子忽然打断我的话。 “为啥?”
我又茫然了。 “堵住你的嘴!”
大皇子真心受不了我的自我表扬行为,办法只有一个:用食物堵住。 “可以可以,最好再来一碗蛋花汤,要不然光吃包子比较干,噎着本宝宝就不好了。”
我的表情恐怕也是比较贱兮兮的,他直接下楼走了。 醉红楼清倌歌唱大赛那一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毕竟京城也没什么大热闹可看,天子脚下,也没人敢折腾。不过,这个清倌歌唱大赛算是传统项目,每年都有,很是热闹。 更何况,醉红楼名声在外,又有各大官家和商贾的加持,至少每次喝酒谈事的时候,很多人会来这里,也显得特别有脸面。更何况,据说这是皇后家族的产业,这种皇家背景的,也算是略略有些特权,搞得大一些,出格一些,也是无妨的。 从早上我就从南厂溜了出来,在醉红楼肖不修的包房里猫着,看着这群人吹吹打打做最后的练习。我让崔恩英进来,随便聊了聊,她的神情很自然,八成也是因为比较老道,经验丰富,所以,她也不紧张。 “你就唱吧,反正都这样了,我也就不再嘱咐什么了。”
我很是懒散,“回头你就当我们不存在,按照你的节奏进行。”
“小七,谢谢你。”
崔恩英倒是忽然客气起来。 “为啥?”
我好奇起来,其实是我强求她参加的。 崔恩英放下了自己的古琴,跪在了我的眼前,把我吓了一跳。“我本来对此生不再抱有什么幻想了,想着自己攒够银子赎身,找个地方终老去了。但是,看着你热情洋溢和积极努力的样子,让我觉得好好活着,还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哈哈哈,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人吧,抓住每一次机会,尽力做好就够了。其实,这个和我们破案是一样的,每一个疑点,都是一次机会。”
我也难得认真一次,所以也算是掏心窝子对崔恩英说:“姐姐,人生在世,不可荒废,即便是活到最后一刻,都应该尽全力的。”
“是啊,我之前的确是过得太散漫了。”
她倒是很感叹。其实她现在这个心态我也很理解,虽说是不紧张,但实际上还是有点焦虑症的。没关系,她还是稳的。我担心的倒是大皇子那边,他万一最后跳出来激动到不成,不就是暴露了么? 不过,我一直没看到他露面。直到晚上掌灯时分,锣鼓点响起,各种的花灯都已经点燃,醉红楼的角角落落都站满了人的时候,他才摆着架子,带着自己的御用小分队进来。他自己有包房的,不过这一次跑去了头排最佳位置,看得最清楚。 我继续猫在肖不修的包厢里,开了半扇窗户。陈志典问我要不要下去? “这种事情吧,让颜公子和苏公子张罗就好了,我们专心坐在这里喝茶。”
反正我已经吃饱了,脑子里过了一遍词曲旋律,心里也是小小的盘算了一下,生怕有什么禁忌。 陈志典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下楼找大皇子一起坐下了。这两个人是伴读同学关系,坐在一起吃喝玩乐,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崔恩英第七个出场,前六个唱完之后,我就知道我们稳稳第一了。气氛组很到位,大漠风沙的音效,回音和和音,楼上楼下的更鼓之声,人声轻轻合唱之音……制造了一场全方位多角度众人合作的立体音响效果,之前没有合练过,因为怕泄密。大家都是在角落里各自练习的,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好到令人感动异常。 我都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这群看客也是在崔恩英唱完之后,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后,又缓了缓神,才极尽全力大声呼喊起来,甚至还有情绪饱满者哭了起来。我一个策划者围观者,心里也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很简单,也很完美。 崔恩英获得了第一名,赎身,赏金,赞誉,甚至还有男人们的青睐。这的确是人生的高光时刻,她也很美,衣裙款款之姿,笑颜轻语,接受了所有人的祝福和喝彩,这也是伶人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 我关上了窗,把声音都关在了外面,自己则坐在房间里,又喝了一会茶,才从后面偷偷走了。 第二日,大皇子带了几个菜给我,说是皇后不知道什么又在宫里做饭了,他正好路过的时候,被皇后叫进去,问了个安之后,皇后就把一桌子菜都给了他。他也是非常的莫名其妙,想着要过来找我,就直接拎着菜过来了。 我也没客气,直接拉着他去找了肖十七,要了碗筷和米饭,就这皇后的菜吃了起来。 “这味道还可以,很久没有吃过母后做的饭了。”
大皇子倒是很感慨。 我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原来是这个味道。”
“怎么?你也知道我母后做饭的事情?”
大皇子吃得津津有味,“挺好吃的。”
“之前听玉嬷嬷说过,说是皇后有段时间痴迷于做饭,做完又扔掉,然后又做。”
我喝了口肖不修的茉莉花茶,反正现在他不在,我直接自动自觉地喝起了他的茶。 “不合胃口?”
大皇子又问。 “那倒不是,就是早上吃多了,现在一点都不饿。”
我笑嘻嘻地说,“再说了,人家皇后娘娘把饭菜赏赐给您了,您也多吃点才好。”
“也对,母后忽然赏赐饭菜也把我吓了一跳,之前我还以为她要叫我进去骂我一顿呢。”
“为啥?你又做了什么错事?”
“为啥要用‘又’字?”
大皇子一脸的不满意。 “感觉是‘又’,难道是‘又又又’?”
“肖小七,你就不能说我好么?”
大皇子终于放下了筷子,瞅着我,“我的确不太让母后喜欢,那种母慈子孝的戏码我也是会演的。之前她训过我,也就是因为我吃喝玩乐的事情,也是很久之前了。现在她也不太爱搭理我,所以我也就尽量躲着她,就这么简单。”
“没啥兴趣知道这个。”
我揉了揉耳朵,“你们家的事情我都不想知道,知道的太多,死得就会很快。”
“嗯,这倒是真的。”
大皇子很难得严肃了一下。 “我想问问,崔恩英如何了?走了么?”
我一上午都在文书处忙,也没空出门去醉红楼,所以只能问大皇子消息。 “不知道,我也没去呢。回头让人打听一下吧,毕竟我也不能出面的。”
“那咱们晚上再去醉红楼吃个饭,叫着颜公子和苏公子。虽然只有半天没看到苏公子,我已经很想念他了。”
“肖小七,你就不能矜持一点么?”
大皇子又急了。 “挺矜持的呀,至少我还没有把苏公子扑倒呀。”
我笑嘻嘻地说。 “你呀,我现在都盼着肖不修赶紧回来了,要不然,不知道你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大皇子吃完了饭,带着人又出去遛弯去了。不过,他答应我晚上饭局的事情,并且说是要去给我预定一只精品烤鸭。毕竟,我们也是赢了比赛,要庆祝一下的。 只可惜的是,还没有到晚上,我们几个就已经齐齐地赶去了崔恩英在醉红楼的房间,她已经死在了床榻之上,仵作正在勘验着尸体。 大皇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冰凉的崔恩英,一句话都没说。我坐下来,摸了摸她的脉搏,胳膊都已经冰凉了,没有任何活着的气息。颜公子和苏公子因为没有官职,被京畿府的人拦在了外面,陈志典在宫里还没有得到消息,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死因到底是什么?”
我问道。 “醉酒。八成是了。不过,若是想再确认一下的话,可以切开肠胃再看一下。”
仵作的表情有些叹息,毕竟也是好看的女子,就这么死了,还是夺了头筹,即将开始大好生活的时候。 昨夜的那场演出真的是很精彩,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并且还口口相传当时的心神激荡之情。结果,现在这个清倌居然死了,还是饮酒过量。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昨夜发生了什么?”
我问醉红楼的玲姐,她昨天给崔恩英撕了卖身契,赠了银两,并且还与她共同畅饮了一番。但是,玲姐的状态还可以,一点都没有问题,只是脸色惨白,看起来也吓得不轻。 “我们就是去喝了酒,吃了点东西。她说她再去和几个小姐妹喝几杯,觉得人生这样高高低低的,挺有意思的。应该也是挺高兴的,喝了不少酒。”
玲姐努力回忆着。 我让人把那几个一同喝酒的小姐妹也叫了过来,说法一致。“大家挺高兴的,就问英姐这首词曲到底怎么做出来的,她说是她偶然看了一个话本,觉得很是有感触,所以就尝试着写了一首,然后请相熟的颜公子和苏公子帮忙,最终做成了昨晚那一场精彩的演出。”
之前,我叮嘱过崔恩英,千万不要把我们几个幕后之人泄露出来。我们默默地开心就好了,成就感这种事情,并不是需要站在舞台中央的。 崔恩英答应了,所以没有说我们的事情。 “喝了七八坛酒,但都是小坛。我们这些清倌都是能喝酒的,七八坛也不过是一般的中等量。大家都有些些醉意后,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就各自回去睡了。”
“谁第一个发现的?”
我继续嗯。 “玲姐,她进来想问她是要继续做良人清倌,还是要走?毕竟,醉红楼的生意还是做的,晚上表演的人要安排好的。”
有个小姐妹说道。 玲姐也赶紧把话接了过来,“我敲了门,没有人应。干我们这一行的,一般都会直接进屋找。所以,就推门进去了,就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人已经没气了。”
“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比如气味?屋子里被翻动过什么的?”
“没有吧。就是有很大的酒气,这个不是也很正常么。”
玲姐想了想,“她屋子一直很干净,什么都没有,所以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挺整齐的。”
我也环顾了一下房间,崔恩英应该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所以整间屋子里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想想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个人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相反还是挺有想法的。只是,没想到结局是这个样的。 我转完了房间,又坐回到崔恩英的身体旁,仵作正在擦手,说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就是饮酒过量了。估计也是太开心了,多喝了几杯,结果没想到自己承受不住。也是无福消受吧……”仵作是熟人,所以也没有太过公式化地回答,“无外伤,无毒物,无疾病。她这种状况也挺常见的,只是可惜了。”
“嗯,可惜了,一条人命。”
我点了点头,轻轻摸了摸崔恩英的手,那种尸体的寒凉感立刻传遍了我的全身,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