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傍晚，寒风如刀。

林风身上单衣猎猎作响，牙齿不停地打颤，快步走向西街口。

“啪啪啪”“啪啪啪”，敲门声清脆富有节奏。

“咯吱”，聚元楼店门打开一条缝隙。

张执事探出脑袋张望，“是你小子呀！我就知道你不是那蠢货，敢拿着蛊师的银钱溜掉。”

“大丈夫言而有信，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林风连忙拱手行礼。

“来来来，进来答话，别在外面傻站着了。冬月天，寒如刀，这鬼天气真让人恼火。”

张执事一边摆手，一边催促林风进店。

林风连忙从店门缝隙钻了进来，店内火炉稍等正旺。

木柴劈啪作响，将店内映的通红。

林风冻得发僵的身体，被店内暖流一激，“咯噔”一下打了个寒颤，逐渐适应这温暖的环境。

抬眼望去，两名同样锦衣打扮的中年人，坐在火炉旁，喝着炉边温好的烈酒。

烈酒下肚，发出“滋啦”的陶醉声。

接着用粗糙的大手捻几粒花生米扔进口中，“啪嗒”“啪嗒”的咀嚼起来。

“我说老张，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愣小子吧！看样子确实有几分愣劲。”

一名相貌不凡的中年人，随意瞥了林风一眼，对着正在关门的张执事说道。

“可不是么，十三岁就敢沿街叫卖，他娘的，卖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命。”

“你这老小子，可捡到便宜了，这下说不定得赚的盆满钵满了。”中年人略带羡慕的说道。

“嘿嘿嘿……”

张执事笑口不答，眼神盯着林风，从上到下打量个不停，好似要将林风看出花一眼。

林风见张执事打量自己，连忙又抱拳行礼。

“感谢张大人，今天出手解囊。我已将身后事处理完毕，从今天起我的命就是大人您的了。”

“哈哈哈……”屋内三人顿时又笑作一团。

“愣小子，你的命能值几个钱，我可不要。”

张执事笑完后，连忙摇头说道，仿佛做了什么亏本买卖一样。

“你是我买的‘货物’，过几日有大人物要买‘死奴’。只要你能被选上，就算是对我的回馈了。”张执事随意的说道。

“‘死奴’，这是什么意思？”

林风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死奴”这个词语，已然让林风感觉不妙。

“王大，你死哪里去了。还不快把这愣小子带下去，给我洗漱干净，新新鲜鲜的，后天卖个好价钱。”张执事并未回答，只是冲着店后吆喝。

“你跟我来。”

一个十八九岁瘦弱小厮连忙从后堂跑来，推了推林风轻声说道。

林风点点头，满心疑惑的跟着小厮向店后走去。

“老张，死人谷的那位是后天到吗？你的消息可靠不可靠。”

“我这批‘货物’压在手里可好几个月了，天气这么寒冷，别死上几个，我可就赔了。”

“是啊，是啊，生意不好做呀！”

“放心，放心，后天一早，保准到。”

……

林风跟着小厮向店后走去，隐约间听到什么“货物”“那位”的言语。

“‘货物’应该说的就是像我一样的人吧。可是‘那位’又是哪位呢？”

林风心中不断的暗自盘算着。

二人来到一处宽敞的房间内，只见房屋内摆放着大大小小六七个浴盆。

这些浴盆都是用珍贵的红木制成，盆沿扶手上还雕刻着花鸟走兽图案，一看就名贵非常。

“谢谢大哥带路，我自己来洗就可以了。”林风指着一处冒着白气的浴盆说道。

“不，我给你洗。大人交代了，要干净的。”

小厮柔柔弱弱的说道，但是意思却异常坚定。

“那，那有劳大哥了。”

林风也不纠结，径直除去身上破旧的单衣，“扑腾”一声跳入水中。

林风虽然才十三岁，但是身高差不多已有五尺，和稍矮一些的成人差不多高。

再加上是猎户子弟，身体魁梧有力，虎口磨有厚厚的老茧。

如果不是家中突遭变故，相信用不了几年，又是一条雄姿勃发的山中好猎手。

“啊……”

林风忍不住叫出声。

那小厮搓澡手法十分细腻，力道正好，不轻不重，林风舒服的不禁叫了一声。

小厮见状也不恼怒，依旧认真的在给林风擦洗着身体。

神情认真且细腻，好似是在擦拭什么名贵的古董一般。生怕一不小心，便将这件价值连城之物给打碎。

林风心头不禁生出两个字“货物，对就是“货物”。

“他对待我的样子，不像是对待‘人’该有的表现，而更像是在看待‘货物’一样。”

一股寒流在林风心头升起，瞬间传遍全身。即便屋子里热气腾腾，林风身体依旧有些发颤。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小厮略带轻柔的声音传来。

“什么？”林风故作不知的问道。

“我知道，你在害怕当‘死奴’。别担心，其实当死奴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至少那也是一条路，一条成为大人物的路。

再说你也不一定有资格被选上，当年我要是能被选上，到现在还没死的话，我就也是大人物了。”小厮柔声安慰道。

“什么是货物？什么又是死奴？”林风问出藏在心中的问题。

“货物嘛，就是像你一样，无牵无挂，无亲无故之人。

后堂还有三十多个哩，当然都是你们自愿的，执事大人是不允许做强人之事的。

‘死奴’嘛，如果你被选上自然就知道了。如果选不上，你知道也无益，省的像我一样徒添烦恼。”小厮温声细语平静的说道。

林风不知道，几天后迎接他的到底是什么？他这件“货物”又该是怎样的下场。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林风心中默念了一句大哥经常说的口头禅。

将一切烦恼压在心中，然后凝神享受着十三年难得一遇的搓澡服务。

小厮十分有耐心，足足洗了半个时辰。将林风全身搓的彤红之后，才肯罢手。

而林风看着浴盆中柳絮翻飞般的泥垢，尴尬一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小厮也长舒一口气，好似完成一件世纪工程一样，发出的声音十分有成就感。

“这衣服都扔了吧，别穿了。”

就当林风捡起地上的单衣，准备穿衣时，小厮连忙制止。

扭身从木柜中取出一件蓝色粗布短打衫递了过来，林风也不客气，拿起衣服迅速的套在身上。

穿戴完毕后，林风扭了扭身体，颇为不适应。

这衣服要比在家里穿的好太多了，以至于他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