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心中百折千转,恒王却凝视着她,极尽温柔而又小心地将她脸颊两旁的泪水拭干,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目中甚至出现了迷失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个他极为熟悉且极为亲切的人一般。但,缓缓地,他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你醒了,这可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京城,几乎就是个被困的囚城了,蓝言轩这个叛徒以强兵力压我江北钟家威远大军,而四王爷琥阳王的拥王护卫军就驻扎在京城三里之外,宫的文武百官几乎全都称病,不肯来朝。我吴越国的内战,已是一触即发的局势,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赐。本王早就对天发誓,若有一天,让本王找到你,本王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报答你,所以说,我的美人儿,你现在终于醒了,正是到了我该报答的时候,你说我怎么能不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
说着,恒王放声大笑了起来,可是他死盯着夜飞雪的那双眼睛,却如毒蛇一般,散发着怨毒的、锐利的、贫恨的光芒,仿佛真恨不得一口口将她的肉嘶咬下来的模样。
夜飞雪的心,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豆大的汗珠,从发髻两旁涔涔渗出,不一会儿便已是周身冷汗,浸透重衣。她想要跳起来逃跑,想大声责问他萧慕白的下落,可是全身无力,她想要一死了之,可是,除了张嘴说话的力气外,她竟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夜飞雪骇怕极了,她本以为自己会发声大哭,可偏偏却不知怎的,竟是笑了出来,她愈笑愈甜,她笑得那么开心,甚至于眸子里忽然露出一种几乎是撩人的媚态,苍白的脸上颊微微发烫,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的脸上一定现出了美丽的红晕。
与她相反的是恒王,他见夜飞雪笑得那样开心,竟是再也笑不下去,脸色亦是越来越青,突然之间,他暴怒起来,伸手使劲扼住了夜飞雪的咽喉,恶狠狠地低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笑?为什么要这样笑?你这个贱人,婊子,本王问你为什么要这样笑?”谁会想到,像这样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人,竟也会爆出这等粗言秽语来。
夜飞雪忍住喉咙间的剧痛,幽幽叹道:“真正是个没良心的人,我尊敬的恒王,我救了你的命,难道你就打算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你救了本王的命?”恒王脸上的肌肉不自禁的颤抖扭动着,一双俊瞳紧眯了起来,只一会儿,他那张清俊的面庞顿时绽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于是,他的手,不再用力掐着她的脖子,而是不停的在她的脸上温柔抚摸着,好似一个最温柔的情人般。
“呵呵,好,好,很好。本王一生所见过的美女着实不少,但是像你这样像……这么聪明狡猾的,却是从来没遇到过。本王这次倒想看看你会编出怎么样一个故事来。本王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愈是这样自作聪明,待会儿本王报答起你的时候,本王就会愈兴奋。哈哈哈……”恒王的笑声带着一股浓郁的淫靡残酷气息,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蔓延。
夜飞雪只觉得喉间一阵阵恶心,差点当场呕吐出来,辛苦忍住腹间翻江倒好的难受以及迫切想要知道萧慕白下落的念头,她淡淡笑道:“小女子最近一直在想,以恒王你的聪慧,难道真以为钟太后对你的允诺会兑现吗?”
“哦?原来姑娘连太后会对本王的允诺都知道,不如,姑娘细细说来听听,看看你所知道的允诺是对的,还是不对。”恒王的手指依然在她脸上肆虐着,只是他的背脊却在不知不觉中僵直了。
夜飞雪当然不知道太后是不是真的对他有过什么允诺,她所依仗的,无非就是翼安王曾经因她不明白恒王为什么会被封为异姓王爷时的解释,他说:“皇后想要恒王过继给皇家,那是混淆血脉的事,皇上当然不肯。不过,因为皇后和太后都是钟家的女儿,自然也希望钟氏一族能更上一层楼,钟家已经出了二个皇后了,不可能再出第三个皇后,所以,只有封王才能让钟家更为鼎盛,是以当时皇后提出让恒王封为异姓王的时候,虽然大臣们剧烈反对,但太后却是鼎力支持。皇上一向孝顺,又因没有子嗣觉得心怀愧疚,所以呢,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答应了皇后给她侄子封异姓王这个要求。”
夜飞雪笑了笑,问道:“不知道夜太妃腹中那一胎,可还安好?哦,对了,听闻夜贵妃那一胎是在端午之后传出的喜讯,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也就在这个月之内就要生产了吧。”
“嗯,你得知道的很清楚!”恒王的脸色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夜飞雪哧然笑道:“民女斗胆想跟恒王打个赌,民女就赌夜太妃腹中那一胎定是男孩无疑。”
现在朝中局势紧张,举国上下都是密切关注着冷雪腹中那一胎,翼安王曾经跟她解释过:“现在的皇帝虽然只是个傀儡,但是终归是个有思想的成人,当他坐上皇帝宝座,享受到这至尊无尚的权力之后,你以为,他还会甘心受到太后、恒王等人的控制。他迟早会起来反抗,所以,太后他们迟早会将他除去。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控制一个婴儿更容易的呢?太后现在,一定是在等冷雪腹中那一胎,那一胎,无论如何一定会是男孩,到时候,太后必然会安排皇上归天,传位于这个婴儿。然后,她自己便成了我吴越国真正的最高统治者。”
“哼哼,那又如何?”恒王冷笑了起来。
“所以呀……”夜飞雪再一次甜笑了起来,语调愈发的柔和:“我家主人就说了,太后对您的允诺,只怕……”说着,她故意拖长了声音。
“哦,的确是出乎本王意料之外,想不到姑娘竟不需要本王的好好报答,倒预先把你家主人给搬出来了。难道姑娘不承认你是蓝府上的人么?那么,敢问姑娘的主人是何方神圣?”恒王冷冷地瞪着她,眉宇间已然有了些不耐烦。
夜飞雪的脊背上迅速窜起一阵寒意,却仍是慢声细语道:“蓝言轩以强兵力压你家江北钟家威远大军,而琥阳王的拥王护卫军就驻扎在京城三里之外,可是偏偏本来就应该坐上皇帝宝座的菰安郡却毫无动静,恒王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呢?”
“菰安郡?”恒王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居然会是翼安王的人?”
他这一句短短的话,不过数十个字,却将夜飞雪惊了个寒毛倒竖,脑袋之中更是嗡嗡作响。
恒王竟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他竟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也就是说,不是他派人去把她抓来的,那么,是谁?会是谁将她送到了他的手中?是冷家吗?如果不是他们,孟忆柳怎么会这么巧将姊姊的琴送至她身边,并且告诉她姊姊的噩耗,激得她伤心之下非要立即回京城不可?可是,如果真是冷家,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不怕她出卖他们,落个欺君的大罪?可是,可是除了冷家之外,还会有谁会这样做?会是谁?会是谁?
夜飞雪的脑中,在一瞬间闪过无数的可能,嘴上却似梦呓般地说道:“我家小王爷愿与恒王结为异姓兄弟,小王爷言道:若能让他得到江山,定保恒王为一方诸候。吴越国最大最多的盐场都在菰安郡,不知道恒王您喜不喜欢呢菰安郡呢?”有风狂作,从一阑半开的窗里吹进,直吹得恒王身上的衣衫飘鼓,长发乱舞。他那张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但半垂着眼眸里却射出凶恶的冷光,寒得夜飞雪微微发抖。
夜飞雪心跳如鼓,害怕之极,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对她做些什么。她自己亦知道自己这翻胡说八道实在牵强之极,万万不可能使他相信。她只希望这话翻能起到个缓冲的作用,她现在动弹不得,而恒王懂得金针解穴之术,明显也是个医道高手,她若在他面前咬舌自尽,只怕他可以封她膻穴,令她求死不能,只要给她一夜,不,不用一夜,哪怕是一盏茶,一柱香的时间,她都能想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不让自己落在他手中受辱。
“恒王!”夜飞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我知道皇家狩猎园里养成了几只游隼。‘牵黄犬,臂苍鹰,出上蔡东门’岂不是你们这些皇亲国戚之最爱吗?可您又知不知道,那些猎人是怎么驯鹰的呢?”
“哦,说来听听!”恒王轻笑一声,瞥了她一眼,眼中杀气更盛。
夜飞雪嫣然笑道:“猎人驯鹰必然要选幼鹰,他们往往会爬到那些高大树木顶部的鹰巢里,掏取雏鹰,然后带回家中慢慢驯养。而那些成年的鹰,他们是绝对不敢去试着驯服的,因为这样会遭遇到鹰的猛烈攻击,轻则被抓伤,重则被抓伤双眼,甚至丧命。”
夜飞雪斜瞥着恒王那张微微有些铁青的脸色,轻缓的说道:“尽管恒王您是安国公世子钟大将军最钟爱的三子,是当今钟太后最珍爱的侄子,但……”夜飞雪拖长了声音淡淡道:“如此亲情又怎可拟比至高无尚的皇权呢?如今的皇上不过只是钟太后手中的傀儡,真正的权力已然全部掌握在钟太后手中。只怕夜太妃生产之日,便是皇上送命之时,那时,刚刚出生的小王子便是太后手中欲要驯服的幼鹰,而您……您觉得您甘心永远屈服于太后手下吗?而太后又真的会相信您吗?”